“隻要門閥不反,天師道不足為慮;可若門閥一反,天下就要大亂了。”
張弛雖然不知魏晉曆史,可是他常讀史書古籍,門閥政治他還是懂的,其實門閥政治是自漢以來就有的弊端,往往封疆裂土的並非起義者,而是朝廷深深倚重的門閥望族。曹操如此,孫堅如此,劉備雖然落魄,可畢竟也是士族,哪怕一直到後來大唐的開國之主李淵,也都儘是門閥。
“我也正是這個想法,”王小姐歎了一口氣,說:“所以我主張宜緩圖門閥,可惜我父不聽我言。”
張弛卻搖了搖頭說:“不是緩圖,若我掌權,我的辦法是不圖門閥。”
這句話倒是讓王小姐很吃驚,張弛繼續解釋說:“王小姐,門閥恐怕早為皇族所嫉,那渡江後何不早圖?”
“以前門閥勢大,圖之恐怕有心無力。”王小姐回答說。
“那便是如今門閥愈顯沒落了?”張弛問。
王小姐點頭:“的確如此,肥水戰後,門閥已經逐漸衰落,庶族崛起,朝廷這才有力圖之。”
“百足之蟲,雖死不僵。”張弛笑著說:“對門閥下手,必有反彈。那何不任他衰落下去?腐則愈腐,堅則愈堅,恐怕不用數十年,庶族就可統領兵權,到時不圖士族,士族也將逐漸被庶族取代。我們要做的,隻是慢慢的培植庶族,使日後為我所用,然後剩下的,就隻有等了。”
道理雖然簡單,可身在局中,看的透的卻沒幾個人。王小姐何等聰明,張弛一番話說完,她就已經豁然明悟,王小姐從不服人,不過此時也不得不服,感喟說:“以前嘗讀《莊子》,說‘神人無功,聖人無名’,我一直不解何意,今天聽了公子這一番話,我才知道其中含義。神人無功、聖人無名,而功高震主、美譽天下的,卻多是做這補鍋之事的匠人而已。”
張弛懂的可能也就這麼多,若是再多說,恐怕就露餡了,於是轉移話題說:“小姐今天來,應該不是和我討論天下大勢的吧?”
王小姐微笑著點頭說:“如今天色將晚,書院宴請書院中遊學之士,我是來請公子赴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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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中遊學之人可不少,所以這次是露天而宴,廣場上鋪了席,眾人都做在場上,張弛一來,三桐就拉著張弛說:“張兄弟,聽說今日飲宴中學子還要賦詩,我哪裡會寫,不如你先教我一首,免得一會我出醜。”
“喝酒怎麼還要賦詩?”張弛奇怪的問。
“兄長有所不知,”丁逸之此時在一旁說:“今日可不是平常飲宴那麼簡單。”
“怎麼不簡單?”張弛繼續問。
“今日之宴乃是詩宴,”丁逸之解釋說:“三無書院是朝中王閥所建,目的自然是培養人才,所以書院每年春天的時候,都有一次舉薦的機會,可惜卻隻有一個名額,寒門學子或是落魄士族都可通過舉薦而入朝為官,若我所料不錯,書院今天就是要在眾人之間選才高者,以行舉薦。”
三桐說:“聽說席中都是隨意發言,以辯優劣,若彆人問我我答不出來,那豈不是很丟人?所以張兄弟還是教我一首詩,這首詩最好是放在哪裡都能用,這樣若彆人問我,我也好不被彆人嘲笑。”
“放在哪裡都能用的詩?”張弛一聽不儘滿頭大汗。
“你若怕被人嘲笑,那我就教你一首可以嘲笑彆人的罷。“張弛想了想忽然心頭一動,嘿嘿一笑,然後叮囑說:”不過這首詩你可是隻能寫、不能讀的。”
三桐幼年曾經在淮南求學,字還是會寫的,此時一聽張弛說要教他,忙點頭說:“字我會寫,字我會寫。”
韓夫子見王小姐已到,忙迎上座,待王小姐坐定,韓夫子才說道:“今日詩宴開始,在座皆是書院遊學之士,若有佳作,可當眾誦讀,以作品鑒。”
張弛以為文人都是要謙虛一下的,沒想到韓夫子話音剛落,一位下首的書生便已經站了起來,踏步上前對王小姐和韓夫子施禮說:“學生丹陽馬延傑,近日偶的佳句,還請老師和小姐品鑒。”
說完就朗聲吟誦說:“冬去芳菲晚,春來亦少寒。時彆西山嶺,往遊江之南。大世無隱者,出則有良言。可以薦嘉客,以應時之賢。”
韓夫子聽了禁不住點頭,對王小姐說:“馬公子以一首五言自薦,果然不錯。”
王小姐也微微一笑,說:“的確不錯。”
王小姐才學韓夫子是知道的,他何曾見王小姐讚過彆人?馬延傑本就是韓夫子的得意門生,如今見王小姐誇讚馬延傑,韓夫子心中也忍不住暗自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