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測天機?”
張弛這已經是第三次聽人說起“天機”,第一次是聽那個神棍的老道士說起,第二次是聽王小姐說起,如今,又聽這位老人家第三次提到了這兩個字。接二連三的聽人說及,張弛心中也難免覺得好奇。
“老朽自然不能測天機,不過道門中有人能測。”
“老人家怎麼知道道門中事?”張弛奇怪的問:“莫非老人家也是道門中人?”
老人家不答,出神了片刻,仿佛想起了很多過往,然後才說:“公子,讓老朽給你講個故事,如何。”
張弛雖然不知道這老人家為何要給自己講故事,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要說這個故事,那可得從九十多年前開始說起了。”老人家沉默著回憶了一番才慢慢的說:“九十多年前,正是五胡剛開始亂華的時候。五胡殘暴,以羯族人最甚,他們行軍作戰是從來都不帶絲毫糧草的。”
“不帶糧草那他們吃什麼?”三桐在一邊忍不住的問。
“掠人而食。”老人家語出驚人:“他們所到之處,都是先擄掠漢人女子以充軍糧。一場戰事,少則數千,多則數萬的中原女子,就是這樣,葬身於羯族蠻人之腹。”
“吃人?”這一番話足以把張弛這個穿越來的人驚得夠嗆,張著嘴巴一臉的不可思議。
“羯族人劫掠中原的時候,中原大地,屍橫千裡、白骨成堆,就如同人間地獄一般。羯族人嗜殺成性,常常把吃光的人骨,以及殺死的人屍丟棄於野。被羯族人掠走的人從未見有人生還——隻除了一個嬰孩。”
老人家歎息說:“這個嬰孩從屍骨堆中出生,其母已死,可天道終究未泯,這婦人腹中的骨血,在婦人死了不久以後,竟從屍體中出生。”
老人家口氣很淡,可是張弛卻早就聽得心頭澎湃。一百年前,那是怎麼樣的一個亂世!
“也是這嬰孩命不該絕,一位修道中人路過,不忍見這個嬰孩出生即死,便收養了他。轉眼這嬰孩就長成了青年,並且拜在了這位道人門下,從此苦修天道。”
老人家說著說著,忽然問張弛說:“可是何為天道,千萬的百姓葬身於胡人之口,難道這就是天道?”
張弛沒有想到老人家忽然由此一問,不知道如何回答,隻是搖了搖頭。
老人家歎了一口氣,也沒想過讓張弛回答,繼續說:“道門有三寶,一寶為武,一寶為占,一寶為醫。武者是以武入道,占者是能測天機,醫者是懸壺濟世。而這個青年的師父,便是道門中的醫聖。”
“如果沒有後來的事,這位青年恐怕也就會終身陪著師父,懸壺濟世,救助蒼生於亂世之中。”老人家淡淡的說:“可後來卻偏偏發生了一件事,改變了這個青年的一生。”
“道門中占驗一派祖師測得天機,天意說在這亂世之中,百年之內必將有一人,出身微寒,但卻能以寒門之身一統山河,驅逐五胡,掃蕩寰宇,最終使四海澄清。這本是一個可以激勵人心的箴言,可沒多久,道門便因為這個箴言四分五裂了。”
“這是為何?”三桐實在想不通,測得天機和道門分裂有什麼必然的聯係。
“天機可測,可人心難測,”老人家搖了搖頭,說:“誰不希望這個‘天機’便是自己?不知者以為自己便是‘天機’,哪怕明知自己不是‘天機’,恐怕也難免托‘天機’之名,行刀兵之事。人心不足,莫不如此。就連那個青年也不例外。”
這個張弛到是很容易理解,這個世界最難把握的並非天意,而是人心。自古如此。
“道門分支都借天機之言,準備蓄勢而反。那青年多年行醫救世,倒也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他便認為自己定是箴言中所說的‘天機’,於是他暗中組織起流民,想先占據這江南天下,再北伐五胡,救天下蒼生於水火。”
老人家搖著頭說:“隻是可惜,從此他便一錯再錯。”
“那位青年也是出於好意,為何算錯?”張弛問道。
“天道有定,又怎麼是人力可違。”老人家下了一個結論,然後也不理張弛,又繼續講述說:“這個青年處心積慮接近各大門閥士族,挑撥各個勢力間爭鬥不斷,以便從中漁利,隻是短短的十年間,他便集聚起了足夠影響天下的力量。隻待時機一到,他便要一舉換天。”
老人講到了這裡,卻忽然頓住了。“那後來呢?”張弛問。
“一步錯,就步步錯。令人難堪的事,不提也罷,”那老人含糊其辭,苦笑了一聲說:“總之後來這個青年一敗塗地,連他深愛的女人最終也棄他而去,那青年心灰意冷,從此隱居深穀,避世不出,最後也就終老山林了。”
張弛聽到此時已經猜到,這個故事中的青年,想必就是眼前老人的當初,既然老人不願講訴這段經過,他也不便細問,一轉話題說:“老人家說已等我許多年了,和這個故事又有什麼相關?”
“自然有相關,因為那個青年也許還不知道,可是老朽現在已經知道了,其實那個青年並非天機,天下那麼多借‘天機’之名起事之人,也都並非天機。而公子你,才是真正的天機。”
張弛苦笑了一下,說“老人家怎麼知道我是真正的‘天機’?”
“老朽隱世深山,老而不死,就用這數十年悟道,也頗有心得。家師臨終曾對我說,我平生必見天機。我見過的人中,恐怕也隻有公子,會是這個‘天機’了。”
其實張弛對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本來就不相信,不過也不好當麵反駁老人,隻是笑了笑,權當聽了一段故事也不錯。
老人見張弛神色間並不相信,便說:“箴言中說,天機者是蒼天而孕,無母而生,生而能行能言,隻有將來,卻不見過去。其實公子是不是‘天機’,恐怕也隻有公子自己知道了。
“這個天下哪有這樣的人,不用人生就自己跑到這世間來,而且還一出生就能走路能說話,真是神了。”三桐在一旁好像在聽神話故事一般,聽了這一番話,津津有味的和道玄調侃說。
張弛可就不同了,老人家這一句話就如同五雷轟頂,炸在了他的腦門上。
箴言中所說,這個天機,可不就是一個穿越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