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丹陛之上,李承乾敏銳的捕捉到了司農寺卿趙元楷那一臉驚愕的神情。
他是不知道自己被彈劾了?
還是說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這件事情被彈劾?
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因為這件事情而被彈劾。
李承乾的目光從隊列當中的尚書右丞韋悰身上輕輕掠過,落在了尚書左丞盧承慶的身上。
可憐的家夥,他竟然一點沒有意識到這裡麵的陷阱。
不過也是,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陷阱。
司農寺賣的柴火,比民間私人的貴,這本身就表麵上看起來,對長安城更多需要柴火的人來講,就是一種傷害。
李承乾輕輕低頭,神色肅然。
皇帝的聲音在丹陛之上響起:“梁國公,你怎麼看?”
……
李承乾看著自己手裡的玉笏,目光不由得一挑,這件事已經問到了房玄齡的身上了嗎?
若是房玄齡一個答錯……
李承乾的耳朵頓時忍不住的豎了起來,人也輕輕轉頭,目光看向了房玄齡。
兩鬢斑白,頭戴七梁冠,一身緋袍的尚書左仆射、梁國公房玄齡站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麼,房玄齡的眼神有些遲疑,但他還是持笏拱手道:“啟奏陛下,臣以為尚書左丞所言有理。”
李承乾的眼睛頓時睜大,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房玄齡,這頭老狐狸,就這麼跌入陷阱了?
“然而。”房玄齡一句話,讓李承乾神色頓時平靜了下來。
房玄齡繼續拱手,說道:“然而,陛下,兼聽則明偏聽則暗,臣以為應該聽一聽趙司農所言,或許趙司農彆有其他考慮,亦未可知?”
房玄齡一句話,殿中群臣全部不由得輕輕點頭,便是盧承慶也是如此。
圓滑,老辣?
不,房相這是老成謀國。
……
坐在龍榻之上的皇帝很平靜,他冰冷的目光在趙元楷的身上輕輕掠過。
趙元楷立刻躬身拱手。
李世民轉頭看向了李承乾,神色溫和,同時饒有興致的問道:“太子怎麼看?”
李承乾神色恭敬的躬身,說道:“啟奏父皇,兒臣以為,此事司農有過無錯,更無罪。”
“哦?”李世民驚訝的看著李承乾,直接問道:“此話何言?”
殿中的群臣,一時間也全都看向了李承乾。
有過無錯,更無罪。
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承乾持笏拱手,認真的說道:“啟奏父皇,知悉此事之後,兒臣曾派人察查詳情,這才發現,不是司農寺的柴木賣的貴了,而是民間的柴木,今年便宜了。”
李承乾輕輕轉身,看向司農寺卿趙元楷,說道:“司農寺今年賣入長安城的柴木,實際上和去年賣的柴木是同一個價錢,趙司農遵循了前例,但他卻忽略了,今年長安城是暖冬。
今年長安城的冬日,比去年要暖和,所以民間對柴木的需求變少,所以柴木就賣不上價錢,民間價格自然要比去年低。”
趙元楷在李承乾的注視下,終於長鬆了口氣,然後略微感激的拱手。
他的確沒有什麼隱沒貪腐之事。
他就是在遵循去年的價格,蕭規曹隨而已,沒有什麼私心。
殿中的群臣也在輕輕點頭,一臉恍然。
“沒有注意民間變化,趙司農是有過。”李承乾稍微起身,神色肅然的說道:“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在今年暖冬,長安城對柴木需求不多之際,依照去年的價格售賣,貴於民間百姓之價,卻能夠讓百姓更多的賣出手裡的柴木,讓他們多一條活路,這無錯,更無罪,甚至有功!”
一句“有功”斬釘截鐵,趙元楷頓時忍不住的看向李承乾,眼中滿是感激。
殿中其他朝臣也不由得輕輕頷首,太子之言,是謀國之道。
……
龍榻之上,李世民目光驚訝的看向李承乾。
他沒有想到,李承乾竟然看透了這件事情當中的玄機。
是啊,今年暖冬。
很多過去慣常的事情,在今年都會出現變化。
李世民轉頭看向房玄齡,平靜的問道:“梁國公,你怎麼看?”
“臣以為太子殿下所言極是。”房玄齡持笏拱手,然後說道:“尚書左丞,於此事思量不足了。”
一句思量不足,房玄齡輕而易舉的就給盧承慶解了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