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看著那江水出海之處,渾身莫名起了幾分緊張。
便是站在船頭到處瞭望,岸邊皆是樹木與茅草之類的植被,並沒有看到人居住的房屋,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蘇武便是大喊:“往那邊,往那邊……”
他選了一處看起來頗為堅硬的岸灘,大船並不能直接上岸,而是要停留在近岸二三百步之處。
所有人,便是要用小船登岸,要來去許多趟,運人運馬,貨物不急,還留在船上,隻帶一些樣品樣本就好。
這是蘇武深思熟慮之後的辦法,自己這邊,人太少,攏共一百四五十號人,還要留下四五十人看守大小船隻。
帶著大量的貨物,著實看顧不過來,便是先輕身而去,尋到完顏女真再說。
眾人開始登案,蘇武李良嗣自不用說,魯達武鬆楊誌欒廷玉,李成李雲龍,解珍解寶……
還有盧俊義,蘇武在萊州登州等地來去搶船的時候,盧俊義接到蘇武的信便飛奔而來,連什麼事情都還不知曉。
趕到萊州,蘇武已然就要出發,便也跟著上船。
直到船上,才知道此行何處,便也知道蘇武如此急著叫他來的目的,說這是一條好商路,能發財。
盧俊義能在什麼事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急衝衝趕到萊州,便是對蘇武無比信任,不認為蘇武會騙自己什麼。
直到上船之後聽得蘇武來言,便多少有些苦笑。
而今也是跟著上岸了,那便也沒什麼能說的了,他本是大男孩的性格,江湖上到處耍弄之人,上岸而來,便是倒吸一口涼氣,隻與蘇武說道:“兄弟,這回怕是耍得有些大了。”
蘇武笑著:“這不比在江湖上到處遊蕩要有趣?”
盧俊義苦笑點頭:“無妨,兄弟,此番若是還能回去,那當是江湖一大美談!”
“說不定往後,兄長還經常會再來呢……”蘇武笑著,卻也認真,讓盧俊義來,就是先一起來趟個前哨。
往後,盧俊義真得經常來,當然,往後就不用這麼到處去尋女真了,女真人當來這裡建個前哨站,等著盧俊義帶著各種物資來。
就看左右之人,此時初一上岸,大多心神未定,連帶李良嗣都是一臉驚慌模樣。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蘇武,便是蘇武早已成了主心骨,乃至李良嗣也看向蘇武。
蘇武其實也心中不定,這片土地,雖然很長時間都劃在中原王朝的地盤裡,乃至漢唐在此也立過郡縣。
但這片土地,在中原人看來,終究還是蠻荒之地,大片的密林,三座大山脈夾著一個大平原,其中還有河道縱橫之間的幾片小平原。
最北是小興安嶺,西邊是大興安嶺,東邊是長白山。
這裡很冷,猛獸馳騁,這裡的山林部落,從來彪悍,從這片土地走出去的部落,更是能征善戰。
東胡幾部不必多說,乃至契丹,女真,皆從這裡走出去建立了廣袤的帝國。
便是蒙古,成吉思汗鐵木真,孛兒隻斤黃金家族,最早,也是從大興安嶺下去的。
後來還有建州女真……乃至再到後來,滿清倚仗的索倫三部。
何以,這裡走出去的人,這般凶悍?
因為,這裡的環境,過於艱苦,在這個環境之中長成的人,活在熊羆與東北虎的地盤裡,活在狼群的環繞中,他們或是打獵捕魚,或是馴鹿采集……
此時此刻,不知多少次,這裡的人,會在幾百斤的熊羆爪下,幾百斤的東北虎口中,奪下賴以為生的食物。
乃至為了一口鐵鍋,便不知要去獵殺幾頭東北虎,才能用虎皮與遼人換來這口鐵鍋。
遼人,當真是把這裡的人不當人,其實他們自己的祖先,也是從這片山林裡走出去的。
眾人都等著蘇武發號發號施令。
蘇武整理了一下情緒,往那河口一指:“出發,沿著那河口往東北方向去。”
一百人,二百馬,慢慢往林子裡去。
好在,這裡的林子,雖然密,但與南方的林子不同,南方的密林,隻在一個遮天蔽日,便是地麵之上,也是蓬勃遮掩。
這裡的密林,樹木一根一根,有高大有挺拔,卻顯得較為稀鬆,人與馬在其中穿梭,倒是不太困難。
便是這裡的樹,與南方的樹比起來,都活得不易。
馬背之上,蘇武也拿出了宗澤給他的輿圖來看,往東去不遠,其實有城池,來遠城,那裡必然有遼人駐紮。
哪怕那裡遼人不多,也萬萬不能驚擾。
便是也知,來遠城周邊,便是曷蘇館部,便也是女真,遼屬女真,就是熟女真,遼人的狗腿子女真。
來日,這些女真,都會拜服在完顏女真麾下。
女真,本也是泛指,完顏女真也不過是泛指的女真一小支,隻是完顏做大之後,女真才真正聯合在一起成了一個民族。
蘇武在林子裡穿梭著,便也擔憂,擔憂遇到了散落的曷蘇館女真。
走了兩天,不曾遇到一個活人,東北之地廣袤,當真是地廣人稀。
前頭有解珍解寶兄弟探路,左右也放出了一些遊騎,便是一路慢慢往東北繼續去。
再往前,慢慢就要進入回拔部,也是女真,稱之為回拔女真。
倒也不知這一部女真,如今到底是遼還是金。
宋人的消息,實在不靈通,蘇武隻有試探性的往前去。
也是這回拔女真,遼人待他們還算不錯,封過他們的首領為大王,設有回拔大王府。
但回拔女真又不是那麼“熟”,偶爾也反叛一二,便也是受遼人欺負的時候做個姿態。
但經常又被安撫一二……
而今,完顏女真之勢,到得如何,蘇武是一概不知,大宋也沒人知道,乃至李良嗣,其實也並不十分清楚。
這就是其中的尷尬之處。
所以,蘇武唯有處處小心,便是頭前解珍解寶兄弟遇到那種小小的聚居村落,不過三四十人口的地方。
蘇武也隻管遠遠繞著走。
夜裡,火都不生,眾人隻啃乾糧,按照蘇武的預想,至少要走六七日,尋到西北走向的那條江了,才能放鬆一些。
夜裡,冷!
乃至,已經就有小雪覆蓋地麵。
夜裡不起火,便是凍得人瑟瑟發抖,不論穿得多厚,依舊抵不住嚴寒。
便是蘇武也知,此時還好,再過些時候,這片大地就會真正被冰封,零下二三十度是常有的事,若是那時節來,沒有火,人是如何也熬不過去的,必然凍斃。
已經到了這裡,眾人倒是也不埋怨了,隻是一個個無精打采,早間起身出發,也多是精氣神不足的模樣。
蘇武倒是來去鼓勵幾番:“弟兄們,此來,便是搏前程,我定會安然帶你們回去。”
就聽武鬆開口:“哥哥,已然到得這裡了,與你一道,生死哪裡都去得。”
眾人便也多是點著頭,多話沒有,活動一下手腳,繼續走。
李良嗣看著蘇武身旁之人都是這般模樣,便也心中暗自一驚,這一夥軍漢,怎麼這般不同?
再往前去走,就看頭前,解珍解寶兄弟披著狼皮衣,在山林裡飛奔而回,當真如履平地。
兄弟倆到得近前,解珍立馬說道:“將軍,頭前林子裡,打起來了。”
“什麼情況?”蘇武皺眉就問。
“頭前一二裡,左邊山側,有一個大村落,至少有三四百人之多,北邊來了一夥人,大概一二百號,便是與那村子裡的人打起來了。”
解珍說得清清楚楚。
蘇武下意識來說:“往東邊繞,繞過去。”
眾人點頭,正要轉向。
忽然,蘇武又說:“不急,咱們去看看!”
李良嗣立馬來問:“蘇總管何以犯險?”
蘇武擺著手:“不是犯險,這裡打起來了,那是誰與誰在打?這裡是回拔人的地盤,而今,是誰在四麵出擊?”
“總管莫不是說,是那完顏女真在打山林裡的人?”李良嗣問。
“不確定,所以,咱們得去看看,看一眼再說。若真是完顏女真在打那村落,豈不正好?”蘇武稍稍有些激動。
又說:“不必去太多人,你們到那邊山坡後去暫避,我與李兄弟帶著幾個人去那山脊處看看……”
說著,蘇武已然動身去,李良嗣連忙跟隨,武鬆魯達跟在身後,頭前解珍解寶兄弟帶路。
隻待走得走得一裡多地,上得一個小山脊,幾人趴伏在山脊之上往西邊看去。
戰鬥正是激烈。
一方人在進攻,皆是壯丁,穿著不多,皆裹獸皮,偶爾有一兩個獸皮外還有布衣,頭上帶著獸皮帽,帽子上插著雉雞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