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提示音,突然響起。
【隱藏成就「無心插柳」已達成】
【獎勵:綾的祝福·暴雨天關東煮半價】
“……”
北野淩嘴角抽了抽。
“這算什麼獎勵啊……”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剛才,為什麼幫我?”
雪平乃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她看著北野淩,鎏金色的瞳孔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
北野淩一愣。
他轉過身,看著雪平乃。
少女的眼神,帶著一絲探究,一絲疑惑,還有一絲……感激?
“這可不免費。”
北野淩聳了聳肩,語氣輕鬆。
“當然是為了時薪。”
他伸出手指,比了個“錢”的手勢。
“大小姐,你懂的。”
雪平乃看著他,沒有說話。
“好吧,其實也不隻是為了錢……”
北野淩撓了撓頭,眼神飄忽。
“我隻是覺得……她挺可憐的。”
“所以就順手幫了一把。”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工資還是要給的。”
雪平乃看著他,眼神微微閃動。
風伴著簌簌飄落的櫻花吹過,像是訴說著一個古老的故事。
關於執念,關於守護,關於輪回。
北野淩望著河麵。
看著花瓣飄進河裡,順著水流打轉,然後消失不見。
“這算不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突然冒出一句,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雪平乃沒搭理他,隻是盯著河麵,不知道在看什麼。
晨曦的顏色倒映在水裡,被波紋切割成一塊塊的,像打碎了的琉璃盞。
“百年前的月亮和今夜原是一個……”她低聲念叨著,聲音很輕,像自言自語。
“隻是照橋的人,再沒等到要等的那陣腳步聲。”
櫻守之契,完。
附:綾的日記
致清吉君:
此刻提筆,墨色洇透了紙背,卻洇不透這漫漫長夜。簷角銅鈴在風中嗚咽,像極了你走那日,雨打碎青石板的聲音。他們說,你葬在橋下的淤泥裡,可我不信。我總覺著你還在某處等我,等我們約好的那輪月亮。
清吉君,還記得我們初遇的春櫻嗎?那日我提著新焙的玉露茶去給父親送食盒,木屐踩過橋縫時濺起泥水,染臟了茜色袴褲的邊角。我正懊惱,卻見你從橋底探出頭來,木屑沾了滿袖,掌心托著一朵被雨水打落的椿花。“小姐若不嫌棄,踩著我的背過去吧。”你笑得坦蕩,仿佛這世間從無貴賤之分。我慌得後退半步,你卻已俯身跪在泥水裡,脊梁挺得比橋柱還直。
那日之後,我總繞遠路來送茶。你修補橋樁時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刨花如雪片般落在水麵。有次我故意將帕子丟進河裡,你竟赤腳追出半裡地,撈回來時渾身濕透,卻把帕子疊得方正正:“綾姑娘的物件,不能臟。”我笑你癡,你卻撓著頭說:“橋要修得牢靠,人心也要修得乾淨。”
清吉君,你可知那帕子上繡的正是蝴蝶?父親說商賈之女該繡牡丹,可我偏繡了雙雙對對的鳳蝶。你見了卻眼睛發亮,從工具箱底層翻出一塊櫻木,說要給我刻隻“會飛的蝶”。那夜你借著月光雕琢,木屑落在我的裙裾上,像一場無聲的雪。完工時,你捧著木蝶的手在抖:“我隻會修橋,雕得笨......”可那蝶翅上的紋路分明比浮世繪還精細。我把它係在發簪旁,你紅著臉說:“往後你走到哪兒,春天就跟到哪兒。”
我們最放肆的那回,是偷溜去淺草看夏祭。你穿著漿洗得發白的甚平,我扮作町家女兒,混在人群裡撈金魚、舔蘋果糖。煙火升空時,你突然攥住我的手腕鑽進小巷,掌心燙得像揣了炭火。“綾,你看——”你指著牆上斑駁的塗鴉,那竟是幅用石灰畫的橋,橋頭站著兩個牽手的小人。“我每晚收工後就來添幾筆,”你耳尖通紅,“等畫滿了整條巷子,我就去求你父親......”
那晚的月亮淋了我們的影子一身銀。我取下木蝶簪子塞進你手裡:“蝴蝶要成雙的,你替我收著一隻。”你顫抖著將簪子貼在心口,說出的誓言比橋基還沉:“等隅田川上的橋都修遍,我就造一座隻屬於我們的橋,橋頭刻滿蝴蝶,橋尾種滿椿花。”
還記得有一日驟雨初歇,你神秘兮兮邀我去橋底。青苔濕滑,我提著裙角踉蹌時,你竟解下腰帶綁住我的足袋:“摔了綾,比塌了橋還叫我心疼。”橋洞陰冷,你卻從油紙包裡掏出煨得溫熱的甘酒。我們縮在杉木支架間,聽雨滴敲打河麵如三味線。你忽然哼起兒時的歌謠,跑調得厲害,我卻覺得比宮廷雅樂動聽萬倍。
‘我給你變個戲法。’你說著,將刨花撒向水麵。晨光穿透橋縫,那些蜷曲的木屑竟在漣漪中舒展成蝴蝶形狀,隨著波光遊向遠方。我驚呼著去撈,你卻握住我手腕:‘彆碰,這是要飛去幫牛郎織女搭鵲橋的。’我笑你滿口荒唐,你卻正色道:‘我修人間橋,它們修星河橋,都是盼著有情人能見上一麵。’
那日的甘酒釀了我一生最長的醉。還記得歸家後,我在日記裡寫:‘清吉君的眼是隅田川的水做的,盛著人間所有的溫柔與亮。’而今這本子被淚漬泡得發脹,卻比任何佛經都更像我最後的禱詞。
可世間好物總不堅牢。父親撕碎你提親的草帖時,我攥著簪子刺破了掌心。血珠落在《萬葉集》上,恰好是你曾念給我的那句——“思君如川水,何有窮已時”。我們約好私奔那夜,雷聲碾過天穹,像神明在發怒。我抱著包袱躲在茶室,數著雨滴等你,卻等來了橋塌的噩耗。他們說你的手還緊緊攥著包袱繩,裡頭裹著我最愛吃的柏餅、那件未送出的茜色襦袢,還有半截刻到一半的櫻花簪......清吉君啊,你連赴死都記著疼我。
如今這橋重修了,可裂縫裡滲著你的血,我的淚。每夜我撫過你刻的橋欄花紋,總覺得它們會忽然開口,喚我一聲“綾”。我試過活下去——真的試過。晨起插花,卻把山茶擺成你名字的筆畫;黃昏煮茶,沸水裡浮沉著你說過的俳句。連那夜偷買的蘋果糖,我再舔一口都會落淚。沒有你,這人間不過是座漏雨的囚籠。
前日經過我們塗鴉的小巷,牆皮剝落得像老人的皺紋。我蹲下身,用炭筆描補那對橋頭小人。巡警提燈嗬斥時,我竟笑著把臉貼上去——多好啊,灰土裡有你指尖的溫度。
清吉君,我命裡的蝴蝶幾多悲惋,唯獨牽著你的手方能生還。今夜我穿了你備好的茜色襦袢,發間彆著那半截櫻花簪。經過橋頭時,賣柏餅的阿婆拽住我衣袖:“姑娘,雨天路滑......”她怎知我等的正是這場滂沱?就像那日你跪在泥裡,為我撐起人間的最後一塊淨土。
若黃泉比良阪有橋,你定會在那頭提著燈籠等我吧?燈籠紙要糊你親手削的竹骨,燭火就用我攢了半生的眼淚來燃。這一世我們沒能並肩走過櫻花雨,下一世,讓我做你橋頭一粒塵、一瓣雪,或是工具箱裡生了鏽的釘——隻要在你掌心,便是好的。
最後一片櫻瓣落進硯台時,我會跳下橋。
彆怨我軟弱,清吉君。活著已等不到你,死了總能追上吧?
——永遠屬於你的綾
昭和十五年梅雨夜
(信紙背麵粘著一片乾枯的椿花瓣,邊緣卷曲如凝固的淚。墨跡在雨中暈開,依稀可見兩句未完的和歌:“此身化橋柱,夜夜待君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