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女子,身無分文,又是這麼個嚴寒天氣,能去哪裡,出了這個客棧都不能活,即使勉強活下來,很有可能還沒走遠,便被人拐了去。
為今之計她要攀附上他,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至於以後該當如何,她想不了太遠,走一步算一走罷。
江念微垂著頸:“我已無處可去,可否暫先留我些時日。”
江念視線所及處,是他擱於桌上輕輕點動的指,就那麼有一下,無一下地點著,散漫隨意。
“我為何幫你?”
“因為……除了你,沒人能幫我……”
呼延吉執茶杯的手一頓,目光從杯沿擦過,看向茶杯後虛化的女子,頭往旁邊一歪,帶著一點點頑意:“我身邊不留無用之人。”
江念知道,他這是鬆口了,忙走到他跟前,斂衣屈膝表忠心:“我願跟在……身邊,儘心儘力伺候。”
“主人”二字她始終有些說不出口。
“稀罕事,你肯屈下身段為奴?”呼延吉斜睨著女人。
“我願……婢子願意……”
“起罷。”
江念依言起身,見呼延吉端坐於桌前,雙手架放在腿上,似乎在等著什麼,猛然間會過意來,腦中快速回想著,從前府中下人怎麼伺候她用飯的。
於是走到麵盆前淨過手,拭乾,再次回走到桌前,小心且生澀地替呼延吉添飯、布菜。
江念端起一個淺口白釉碗,執筷揀了幾樣菜放於碗中,擱於呼延吉麵前,她不知道他的口味,隻能試著揀幾樣,若他不喜歡,她再重新挑揀。
呼延吉乜斜一眼淺口碗裡的菜,置之不理,隻自己伸筷夾菜,江念抿了抿唇,按下一絲無措的難堪,又殷勤地替他添了一碗湯,表麵看似平靜,實則心裡緊成一團,直到呼延吉嘗了一口湯,這才緩緩鬆了口氣。
男人手拿湯匙在碗中攪動,清亮的湯汁騰著熱氣:“可還記得從前也是這般,隻不過那個時候,你在門內,我在門外。”
江念手指一顫,她當然記得,那些不曾在意的過往,如今變得異常清晰,也是她不願憶及的,可越不願想,它們就越往外滋冒,像是封存的酒甕,年久失修,破了,朽了,裡麵發酵的陳釀掩不住,驅不散……
那年,那日,她從郊外遊轉回城,聽聞福瑞酒樓從外請了一個廚子,便沒回府,徑往福瑞酒樓去了。
秋水替江念戴好帷帽,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前呼後擁中上了二樓,剛落座,取下帷帽,重新理好鬢發,先是響起“篤,篤”的敲門聲,接著下人傳報。
“娘子,小郎君求見。”
阿弟?他也在福瑞樓?江念忙讓下人將他迎進來。
不多時,進來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少年,隻見其眼如點漆,麵白如玉,頭頂兩髻,用金環箍著,一進來便是笑,頰上牽出兩個淺淺的窩。
少年叫江軻,江家獨子,比江念這個親姐小五歲,與呼延吉同歲。
“阿姐。”
江軻先是上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