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清序是子時回殿的,他倚在軟椅上闔目聽著內侍稟報今日宮裡發生的事。
“她給馮疏妤回了一盒金子?”
鬱清序重複了一遍小德子的話,整個身子都坐直了。
“對的,奴還特意去瞧了,確實是一盒金子。”
鬱清序捏了捏眉心:“我還以為她是個老實的,沒想到在這些地方爭風吃醋,疏妤在京城素有才名,追捧她的人都稱她一聲疏荷仙子,秉得就是個高潔出塵,這下被趙舒爾那個蠢貨一盒金子拉入了俗世。
小德子有些感慨,“今日給馮三姑娘送禮的內侍還遇到了趙側妃的嫂嫂了,她的意思好像是對殿下尋了珍貴物件送給馮三姑娘頗有微詞。
鬱清序臉上難得有一絲心虛,他摸了摸鼻尖問道:“她曉得那是從趙舒爾手上拿來的東西嗎?”
“看樣子是不知道,聽送禮的內侍說,趙側妃的嫂嫂當眾責問了他,為何不將這物送給趙側妃,說是...說是趙側妃擅琴。”小德子越說越疑惑,“前去閔陽打聽消息的人不是說,趙側妃胸無點墨嘛。”
鬱清序無所謂的擺了擺手:“自家人總愛在外麵爭點麵子的,彆提她了,江南道的事如何了?”
“已經派人過去了接洽趙側妃的幾位舅舅了,想必很快就能解決。”
鬱清序聞言,長舒一口氣:“等江南道的商路打通了,我們就能搬出皇宮了,這幾日讓殿裡的人都彆去招惹側妃。”
他說到一半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道:“明日下午推了應酬,讓側妃準備出門,陪她去巡視一下鋪子。”
才說完彆提趙舒爾的鬱清序,又補了一句:“她今日還乾了什麼?”
小德子本都準備走了,步子一轉又回來了。
他像是有滿肚子的委屈一般滔滔不絕:“趙側妃將殿下養的錦鯉撐死了好多條,小花園才開的芙蓉花,也被趙側妃折了做糕點,她還使了銀子去禦膳房賄賂陛下親用的禦廚,還有....”
鬱清序嘴角抽了又抽,深呼吸一番才穩住了心神,他扶額抬手:“彆說了...禁她的足,盯緊她彆讓她傳消息出去。”
話落,鬱清序才抬頭看向長清宮方向。
這一看他就覺得不對,他常年練武,耳力極好,他仿佛聽到有宮人高喊走水的聲音。
鬱清序疾步趕到長清宮時,遠遠便瞧見一縷縷黑煙從宮牆內升起,火勢並不算大,宮人們正有條不紊地提著水桶往來滅火。他站在宮門外,目光掃過那些忙碌的身影,眉頭微微蹙起。
來時的路上,他已得知長清宮走水的消息,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倒不是真的擔心趙舒爾的安危,隻是她若出了事,趙尚書那老狐狸那兒,他估計討不了好。想到這裡,他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徑直朝宮內走去。
宮人們見了他,紛紛低頭行禮,卻無人敢停下手中的活計,鬱清序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試圖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然而來回幾遍,卻始終未見趙舒爾。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他如今搬出皇宮在即,趙舒爾若是出了差錯,他沒了功勞根本就沒有正當的理由能出去。
“側妃呢?”他隨手攔住一名匆匆走過的宮女,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意。
那宮女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慌忙低下頭,顫聲道:“回殿下,奴婢……奴婢沒見到側妃娘娘。”
鬱清序鬆開手,目光投向火勢的方向,他站在原地,腳步沒有再往前邁。
火勢不大,他本就不該為她費心,趙舒爾不過是他像以往一般搶走他皇兄的一個物件,一枚棋子,她的生死本就無關緊要。
可為何,他心中竟然有一絲緊張。
鬱清序深呼吸一番,將這些都歸於趙舒爾是一枚有用的棋子之上。正當他思緒紛亂時,忽然聽到不遠處的陰影下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殿下~殿下嗚嗚嗚。”
鬱清序轉頭,看見趙舒爾被花蘿攙扶著從陰影中走出來,她臉上沾滿了黑灰,發絲淩亂地貼在額前,衣角也被熏得發黑,她神情慌亂,眼眶發紅,眼角還有明顯的淚意。
鬱清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心中的那絲煩躁稍稍平息,他站在原地,沒有上前,隻是淡淡地看著她。
“殿下,嗚嗚嗚,殿下差點見不到臣妾了。”
趙舒爾一個動作就讓鬱清序的“淡淡”消失,她說話間,小跑兩步攀住了他的手臂,滾燙渾圓就覆在他身上,鬱清序身形一僵,沒有推開她。
“你臉上有灰。”
趙舒爾愣了一下,抬手隨意抹了抹臉,卻反而將那些黑灰抹得更開了。鬱清序看著她笨拙的動作,心中那股複雜的情緒再次湧起。
這個女人怎麼能這麼蠢!蠢死她得了。
鬱清序煩躁的推開她,伸手從袖子裡掏出帕子:“臟死了,還敢碰本王,趕緊擦乾淨。”
趙舒爾心虛的看了他一眼,接過帕子,低頭默默擦著擦臉。
“怎麼回事?”
這麼一問,趙舒爾更心虛了,她咬著唇可憐巴巴的垂著眸子。
“說話。”鬱清序聲線明顯沉了沉。
趙舒爾嚇得一激靈,又去抱住了鬱清序的胳膊。
“殿下,臣妾不是故意的啊,臣妾就是一不小心打翻了火燭,誰知道那床紗猛的就燃起來了,太快了,臣妾隻顧著拉著花蘿逃命了。”趙舒爾一半真一半假的說道。
她後半句是真的一個字都不假,那床紗的燃燒速度是她生平所見之快,幾乎就是一瞬間,整個床都著起火來了,前半句嘛...也不算太假。
鬱清序由上而下的俯視著她,莫名的威壓讓趙舒爾臉不自覺的燙了起來。
“殿下總不能信是臣妾故意縱火吧,臣妾的嫁妝可都在殿裡呢!那些可都是寶貝!”趙舒爾神色逐漸篤定了起來。
鬱清序冷哼一聲,伸手打了個響指,吩咐道:“進去查看。”
趙舒爾還以為他是在跟她說呢,急忙道:“還冒著煙呢,殿下~臣妾不敢啊。”
趙舒爾話剛說完,就聽到兩道男聲回道:“遵命。”
她尷尬的笑了笑,“臣妾就知道殿下心疼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