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停歇後,街道上蒸騰著腐肉與硫磺混合的刺鼻氣味。
方宇被一聲悶響驚醒,渾濁的視線裡,一具殘缺的軀體正砸在他麵前三尺處。
那是個被啃噬得隻剩半張臉的舞女,僅存的左眼還凝固著驚恐的弧度,胸腔的肋骨像被野獸利爪粗暴掀開的籠子,內臟早已掏空。
“咚!”
樓上突然傳來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緊接著是瓷器破碎的脆響。
方宇抬頭看見青樓雕花欄杆上垂下的半截染血繈褓。
三樓的窗戶洞開著,隱約傳來豺妖侍衛的獰笑:“我就愛這口嫩肉,再哭大聲點!”
“畜畜生!!!”
方宇的喉嚨裡滾出一聲低沉的嗚咽,像是受傷的野獸在舔舐傷口時發出的聲音。
他的手指深深摳進地麵,指甲縫裡塞滿了汙黑的泥垢和碎骨渣。
酸雨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混著血和泥,滴在石板路上,發出輕微的“嗤嗤”聲,像是被這人間地獄的惡氣腐蝕了一般。
他的胸腔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刀刮過,肺裡灌滿了腥臭的餿水味和屍腐氣。
可這些都不算什麼了真正讓他渾身顫抖的,是那股從骨髓深處燒起來的怒火。
憑什麼?
憑什麼那些妖怪可以肆意啃食活人,而人卻連一塊發黴的餅屑都要用命去搶?
憑什麼嬰兒的屍體泡在餿水桶裡無人問津,而酒樓裡的妖物卻在舉杯歡慶?
憑什麼.他連憤怒都顯得如此無力?
方宇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牙齦滲出血絲,舌尖嘗到了鐵鏽般的腥味。
他的眼睛充血,視線模糊,可那模糊裡卻清晰地映著街對麵酒樓窗紙上晃動的妖影,映著地上那具被啃得隻剩半張臉的舞女屍體,映著那截泡得發白的嬰兒斷手.
他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節泛白,仿佛要把全身的力氣都擠進這一握裡。
可他知道,就算他現在衝出去,也不過是給那些妖怪多添一口肉食。
憤怒。
純粹的、無力的、幾乎要將他燒穿的憤怒。
他的喉嚨裡擠出一聲嘶啞的咆哮,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一般,可最終隻吐出一口混著血絲的酸水。
“操操.”
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隻能一遍遍地在心裡重複著最惡毒的詛咒,詛咒這世道,詛咒那些高高在上的妖魔,詛咒那些視若無睹的神佛,哪怕他知道,詛咒毫無意義。
可除了憤怒,他還能剩下什麼?
不!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酸雨在方宇睫毛上凝成血色的珠子。
他忽然劇烈抽搐起來!太陽穴青筋暴突如蚯蚓蠕動,顱骨內仿佛有千萬根燒紅的鐵釺在攪動腦漿!
“呃啊啊啊——”
破碎的記憶洪流衝破屏障!
求職的屈辱、電車裡胖妹的誣陷、主神空間刺目的白光、海底大監獄的折磨、宇智波鼬的死亡威脅無數畫麵在視網膜上爆炸!
最後定格在獅駝國餿水桶裡浮動的嬰兒手掌。
“原來.如此”
方宇生生抓裂地麵青石!原本渾濁的眼白此刻爬滿金色,一雙高貴的永恒萬花筒寫輪眼出現!
“轟!”
街邊酒樓的燈籠突然無風自燃,火舌舔舐過窗紙上妖怪的剪影。
三樓正在啃食嬰兒腿骨的豺妖侍衛突然僵住,獠牙上掛著的肉渣掉落。
“誰在窺視本大爺?!”
回應它的是整條街道的地麵震顫!
方宇跪伏處裂開縫隙,黑紅色的閃電從他身上裡滲出,纏繞上他皮包骨的身軀!
綠色霧氣過處,被酸雨腐蝕的皮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這是
神佑複蘇!
“咚!”
豺妖撞開窗戶躍至街心,卻在看清方宇狀態時十分困惑。
這個剛才還奄奄一息的兩腳羊,此刻後背脊椎正詭異地凸起骨節,如同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裝神弄鬼!”豺妖強作鎮定地亮出利爪,“本大爺這就送你去血食房呃?”
它的狠話卡在喉嚨裡。
因為方宇突然笑了。
那笑容讓見慣血肉橫飛的豺妖毛骨悚然!
“多謝你們。”
“要不是這地獄.”
“我永遠不知道.”
“自己體內.”
“藏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