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染,宋嫻晚回到海棠苑沒多久,宋媽媽便匆匆迎上來:“五夫人帶著人往這邊來了,看陣仗怕是要作筏子。“
茯苓站在銅鏡前,握著犀角梳的手頓了頓。
“要不是老夫人出手,她才不會來呢。”
聽到茯苓的話,宋嫻晚望著鏡中略顯憔悴的容顏,忽而輕笑
“取那盒螺子黛來。”
茯苓點頭將東西拿過來,青瓷盒啟,她撚起銀柄玉杵,將茉莉香粉細細碾碎,混著脂膏點在眼下。
不過須臾,鏡中人已是麵色青白,連唇色都泛著病氣。
“姑娘這妝……”
她沒好意思說,這看著像是命不久矣一般。
茯苓話音未落,外間已傳來環佩叮當。
十二幅月華裙掠過門檻,門簾晃動,顧淑雅已經走了進來。
發間累絲金鳳銜著的東珠正垂在額前,映得貌美婦人眸色晦暗不明。
“問五舅母安。”
宋嫻晚作勢欲拜,腕間驀地被一隻帶著涼意的手扣住。
顧淑雅指尖微涼,力道卻如鐵箍:“可憐兒,病成這樣還守著禮數,同我還客氣什麼。”
她轉頭睨向捧著紅漆托盤的仆婦,“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東西克扣你,倒叫外人以為我們侯府薄待了表姑娘。”
描金牡丹茶盞被擱在酸枝幾上,發出清脆聲響。
“這匹浮光錦是宮裡賞的,還有血燕、老參,都是養身子的好東西。”
“你也彆怪五舅母,原本想著那西跨院清淨,讓你過去也能靜心養病,倒是不知哪個多嘴的下人,竟說是我要趕你走。”
顧淑雅撫過妝花緞麵,金鑲玉鐲同茶盞碰撞,錚然作響。
聽到這句,宋嫻晚輕聲道:“五舅母待阿晚的心,阿晚曉得。”
話音落下,顧淑雅笑著點頭:“就知道咱們阿晚最懂禮數。”
“明日就讓針線房來量尺寸,給你裁幾身見客的衣裳。”
一套客氣的話下來,宋嫻晚指尖掐進掌心,麵上卻浮起惶然:“舅母這般厚愛,阿晚實在惶恐……”
話音未落,喉間忽湧上腥甜。
她借著咳嗽偏過頭,正瞧見廊下探頭的小丫鬟。
怕是此刻,五夫人不計前嫌,特意來探病的賢名已傳遍侯府了吧。
顧淑雅伸手拉住宋嫻晚的手拍了拍:“咱們都是一家人,可千萬彆客氣。”
她的話彆有深意,眼眸中的笑也不達眼底。
若非宋嫻晚知道她手段,當真要以為她是什麼良善之人了。
不過如今永寧侯府還是她當家,宋嫻晚也沒想著在明麵上跟她撕破臉。
思及此處,宋嫻晚連忙裝作受寵若驚的模樣道:“五舅母日理萬機,阿晚自然知曉是底下人做的手腳。”
“勞煩您還惦記著阿晚,親自送東西過來。”
那眼中滿是感激之情,絲毫看不出偽裝。
顧淑雅頷首:“就說你這孩子是個識大體的,今後若是受了欺負,定要來尋五舅母。”
東西送到,目的也已達成,顧淑雅沒必要在這裡繼續留著。
同宋嫻晚寒暄完後,她便離開了。
連海棠苑的椅子都懶得坐上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