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小妹一個人進去,不會有事吧?”何泰撓了撓頭,粗聲粗氣地問道。
何楠瞪了他一眼,斥責道:“胡說什麼呢!小妹做事自有分寸,你彆在這添亂!”
雖是這麼說,何楠心裡也有些打鼓。這驛站的布置太過奇怪,透著一股子詭異。
何皎皎讓何家兩兄弟在院子裡等候,說是怕過了病氣。
雕花楠木門緩緩推開,沉香繚繞間,一室金玉生輝。
一個臨時落腳之處,儘也如此豪奢。
何皎皎對傅重靖的身份更多了些猜測。
何去病正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
乍一看,麵色依舊有些蒼白,但比起剛見到時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已經好了許多。
何皎皎走到床邊,輕輕坐下。
她伸出手,搭在何去病的手腕上,細細扶脈。
又翻開他的眼皮,孩子的眼窩深深凹陷,顴紅如妝,瞳孔像蒙了層灰翳的琉璃珠。
張嘴喘息時,露出一截枯瘦的舌頭,像被烘乾的橘皮蜷縮在口腔裡,舌苔斑駁。
病症仍在發展,身體虛弱,不容樂觀。
不時傳來幾聲壓抑的喘咳。
何皎皎擰緊眉頭。
此前藥方雖然有些效用,卻依舊隻是緩解病症,並不能根治。
這肺癆如蠱蟲侵蝕心脈,啃食生機。
若無法移除病因,此病依舊誤解。
她從隨身攜帶的診袋中取出一套銀針,這是她專門為針灸準備的。
“忍著點,可能會有點疼。”何皎皎輕聲說道。
她拈起一根細長的銀針,緩緩刺入。
拇指抵第七節脊骨,找準穴位,銀針倏地破皮斜刺。
針尖沒入皮膚,他屈指彈動針尾,蜂鳴般的震顫驚得孩子肩胛抽搐。
此時四枚銀針已分刺雙側膈俞、膽俞。艾絨團懸於針尾燃起,青煙螺旋鑽入針孔,少年後背浮出銅錢大的紅斑,汗珠滾過針柄“滋”的蒸騰。
何去病難受地哼出了異樣的叫聲。
何皎皎輕撫後背,安撫著。
艾火忽暗,何皎皎撚轉針柄轉動提至皮下,滲出紫黑色的血珠。
右膽俞針體卻深刺一分,針身裹滿膠質。
待煙火退去,纖纖素指突地攆動銀針逆經拔出,帶出的黏液,唯四塊針孔烙在紅斑中央,似寒梅綻血。
何去病原本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咳嗽也逐漸平緩下來。
這是祖父曾經手把手傳給她的四花灸,治療虛勞無力有著奇效。
這也是她第二次運用此法,這是她與病魔的賭場。
四花灸四花
待何去病平息睡下,何皎皎從袖袋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瓷瓶。
打開瓶塞,一股淡淡的藥香混合著蜂蜜的甜香彌漫開來。
裡麵是大量酸棗仁和杏仁、麥冬製作而成的蜜丸。
酸棗仁安神養元,而杏仁,祖父的筆記中曾記載過一例患者通過生食大量杏仁核治愈肺疾的例子。
杏仁性苦溫,能降氣化痰、同時富含油脂,可潤澤肺臟,更能使得病灶修複。
雖依舊無法治愈,但至少可以對抗病魔的蠶食。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顆蜜丸,輕輕塞入何去病的口中。
小小孩童不知是不是嘗到了甜味,無意識地咯咯笑了起來,聲音微弱卻清脆。
何皎皎的心頭一軟,眼中泛起一絲溫柔。
她重新提筆,在一張空白的藥方上寫下新的方子:
“葦莖、桃仁、薏苡仁、冬瓜仁,炮附子……”
又在下方寫下醫囑:“日常飲食可適當添加山藥。”
何皎皎將何去病身上的被子掖好,拿起寫好的醫囑,準備出門,將方子交給驛站的夥計,打算叮囑一些重要的事宜。
剛一回頭,卻聽見房間門房響動,院落裡傳來了兩位兄長的嘈雜聲。
“砰”的一聲,房門突然開了。
眼前之人並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