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內,村民們紛紛返家躲起來,門窗緊閉。
堂兄把溫故一路扛回住處,還記著避開低矮的屋簷,進門之後把溫故放到椅子上,然後拿起一把柴刀,緊張守在門口。
這一連串的動作極為熟練,顯然不止一次了。
此前“溫故”染病,諸多不便,這位堂兄因為不太聰明,很多事情記不住,“溫故”隻能一遍遍強調叮囑。
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不能做,說多了就像一段段程序植入他腦子裡,形成條件反射。
不僅眼前的這些,還有一路逃亡過來許許多多的事情,堂兄都是這樣。他不聰明,記得最深刻的就是爹娘和叔父跟他說的,出門在外要照顧弟弟。
十八歲的堂弟在他的認知裡,還是那個八歲總角,沒有多大差彆。
溫故搜索著記憶,低聲歎了歎,一邊留意外麵的動靜,取下裝了符水的竹筒。
聞了聞,有些辛辣的草本氣味,不同於艾草,應當是青一道長自己研究出的秘方。
所以說,這種人才去搞科研多好!
溫故給自己和堂兄衣服上都撒一點,心中則思考著怎麼找機會與那位道長多交流。
村裡遲遲沒有其他異動,說明確實沒大事,道長的神妙人設確實立住了。
溫故也不能落後。
能不能持續得到村中幾位主事人的支持,還得靠自身本事。
堂兄這個頭腦簡單的大力士,還不至於讓村老們如此看重。如今形勢,糧食藥材等物資,會越來越緊缺,溫故憑設計壘壁獲得優勢,但也不能僅止於此。
坐在書桌前,攤開圖紙,磨墨潤筆。
畫塢堡建設圖,還要再畫幾張分解圖,配上文字。
畫圖還行,但是寫字,一時還沒有回到“溫故”原本的水平。
得多練練。
文房四寶村長那裡都有存貨,用得起!
另取出一張紙,先練會兒字。
溫故自己的世界裡,他毛筆字不怎麼樣,雖然有這方麵的愛好,但因為戰亂,條件實在有限,沒有足夠的物資和時間供他去安心練字。
“書法,文字的美學藝術!”
溫故自己那破字,離書法之道相距甚遠。
但“溫故”習得一手好字,十多年的勤學苦練,有所成就。
練字第一張紙,橫豎撇捺在筆尖張牙舞爪,不服管教。
但隨著漸漸熟悉,身體苦練十多年的肌肉記憶占據上風,字跡也從叛逆變得服帖。
第二張開始,字跡漸漸端正。
到第三張紙時,寫出的字已經有了“溫故”五六分功力。
翻一翻身體記憶裡,曾經見過的那些名人字帖,再看剛才自己寫的這些。
這字兒離更高階的名士風骨,還有很遠距離,但對於喜愛古文化卻求而不得的溫故而言,已經是夢想級佳作了!
盯著紙上的字,他目光沉迷。
“美!妙!真是太好看了!”
守在門邊的堂兄:??
望了望四周,屋裡隻有他們二人。
誰?誰好看?
他滿臉迷茫,問溫故:“弟,你在誇誰?”
“我在自誇。”
溫故往那邊看了眼,說道:“不用守著了,柴刀的刀口有些鈍,你去磨會兒刀,不用管我。記得戴上護手,彆傷著了。”
“哦。”
堂兄聽話地起身去磨刀。
為了防止平日的生活中傷到手,村人也依需求縫製了幾種手套,很粗糙,但實用。再沾上些道長的藥水,就更保險了,即便手被割破,也能降低“邪疫”侵染風險。
溫故見堂兄確實按照叮囑的防護步驟操作,才重新回到桌麵,繼續練字。
這些字即便被人看見,也會以為是久病之後有些生疏。
不過,再多寫多練,早晚能到更高水平。
溫故很認真,也非常珍惜這個第二人生。
能寫得一手好字的,是這個身體的肌肉記憶,如果什麼時候他的意識返回本體,沒有這些肌肉記憶了,也就寫不出那樣的好字。
所以,溫故需要將這些肌肉記憶也吸收進意識中,刻進靈魂裡,成為意識控製的“習慣”,真正能為自己所用。
感謝!
感謝這個世界的“我”!
他繼承的是“溫故”十多年的經驗學識。
堂兄磨完刀,在溫故空暇時,問道:“弟,我們什麼時候去尋姨母?”
他記得溫故說過很多次,要北上去投奔姨母。不管是不是他姨母,反正他跟著這麼叫。
此前“溫故”說季節不適合趕路,要等草木枯黃,隨後又病倒,他們不得不停留在這裡。
現在,溫故已經病愈了,趕路的時機還沒到嗎?村子外麵草木都開始由綠轉黃了。
溫故淡定道:“不急,再養一養,得再強壯些才好趕路。”
堂兄困惑,總覺得聽著怪怪的,不懂。
溫故沒繼續解釋,說多了,這位堂兄也理解不了,反而會露餡。
唉……
外麵的氣溫明顯開始降了,確實離原計劃再次北上的時間很近。
但,就他們兩個人,勢單力薄,量小力微。還缺乏專業人才。
可惜看中的那位專業人才,成天閉關煉丹不出門,他想去跟對方交流一下感情都不成。
得想點兒辦法。
秋風已起,時不我待啊。
溫故練了會兒字,開始畫圖,寫注解。
瞧了眼還剩下的,可憐的幾張紙,溫故頓了頓,提筆蘸墨。
嘖,村長那裡還缺些主觀能動性。
下午,小劉獵戶送餐過來,也看到了溫故新出的幾張圖紙。
圖文並茂,看上去很是高深!
就是……
“這些字是不是太擠了?”
小劉獵戶也是進過學的,認識些字,但看到紙上那些大小不一,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文字,還是眼暈。
溫故斯文地解釋:“如今物資緊缺,還需省著些用。”
言語之間很是隨和自然地抬手,引著小劉獵戶的視線,不經意間看向那僅剩的幾張紙。
小劉獵戶滿臉讚同地點點頭,“是要節省”。
他沒多說,但送完餐轉身就去找村長:
“紙多來些!搜回來那麼些好紙咱又用不上,難道留著進茅廁嗎?”
村長!在這件事上可彆吝嗇啊!
咱可不想在圖紙上看到那麼多密集的字,跟捅了蝌蚪窩似的,看得眼疼。
於是,第二天送餐時,小劉獵戶就帶來一疊新紙。
“村長說了,讓你彆省著,該用就用,大膽地用!字寫大些寫清楚,溫二哥你現在做的可是關乎全村安危的大事,彆心疼這點紙!”
溫故應下了。
這可是你們說的,大膽地用!
書法一道,需勤學苦練,筆耕不輟,可惜如今生存環境苛刻,條件有限。
有了一疊新紙,既能給村子做貢獻,又能滿足自己的那點小需求,雙贏而已。
收了東西,事當然也要辦好。
接下來的日子,溫故的重心都在塢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