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廟飛舟突然失控墜落,量天尺上的桃枝儘數枯萎。大祭酒胸口的"恐"字錢炸裂,鑽出妖祖半張麵孔:"好個泥塑天道!陳平安你算計至此......"
話音未落,裴錢刀氣已至。妖祖殘魂裹著量天尺遁入地脈,所過處桃根暴長如龍。
三更時分,新驪珠城地動山搖。陳桃生被拋向半空時,見地脈隆起成萬丈桃龍,龍睛正是文廟量天尺所化。丹月禦劍結陣,九棵問心桃樹卻反被桃根操控,枝乾刺穿雲河問心劍。
"陸青崖!"裴錢怒吼著劈開龍鱗,翡翠色桃木根係纏著水晶棺槨升起。棺中屍身突然睜眼,手握的九枚"偷天"銅錢拚成羅盤:"陳平安當年偷天換日,今日該還了!"
陳桃生扯下發間桃枝,蘸著心頭血畫出泥人五官。最後一筆落下時,驪珠洞天虛影轟然凝實,三百年前的鐵匠鋪熔爐炸裂,飛出的不是鐵水,而是寧姚的劍氣長河。
劍氣長河衝刷桃龍,每道浪花都是段被篡改的記憶。陳桃生看見自己前世——那個被汙染的"恐"字銅錢,正在地脈刻錄妖符。而真正的陳平安始終在驪珠洞天捏泥人,每個泥人眉心都嵌著銅錢。
"原來如此。"少年並指刺入胸膛,挖出"誠"字銅錢按向桃龍逆鱗。錢文遇血燃燒,火光中浮現寧姚刻字場景:她在劍氣長城每刻一字,陳平安便在洞天捏個泥人。
桃龍哀嚎著崩解,量天尺墜落處升起座泥塑神像。神像麵容模糊,右手持尺,左手握錢,腳下踩著妖祖殘軀。裴錢突然大笑:"這不就是文廟供奉的至聖先師?"
秋分日,新驪珠城南郊立起座小廟。廟中神像無麵,掌中量天尺缺了三寸,銅錢缺口處插著陳桃生的桃枝。丹月以雲河問心劍刻下廟聯:
?上聯:泥塑天道終有裂
?下聯:心鑄人理自無缺
橫批:陳平安留
裴錢拎著酒葫蘆澆灌廟前桃樹,每滴酒都激起圈金色漣漪。陳桃生蹲在樹根處捏泥人,這次捏的是個持劍女子,眉眼與寧姚七分相似。
夜深人靜時,月光穿透廟頂瓦縫,在神像掌心凝成枚虛幻銅錢。錢文不再是"天地",而是歪扭的童稚刻字:"我想做個好人。"
黎明時分,新驪珠城地動山搖。陳桃生被拋向半空時,看見千裡地脈如老樹盤根,每條根係末端都連著文廟飛舟。大祭酒立於主舟,手中量天尺長滿桃瘤,尺端"禮"字缺口處鑽出妖祖麵容。
"陳平安以城為器,本座便以器破器!"妖祖尖嘯,量天尺驟然崩解。三百六十五枚桃瘤化作修士傀儡,每具傀儡眉心都嵌著血色銅錢。
裴錢妖刀出鞘如龍吟,斬碎的傀儡卻落地生根,頃刻間長成桃林。丹月劍陣剛成,林中便飛出文廟《正心篇》殘頁,字句扭曲成鎖鏈纏住雲河問心劍。
陳桃生懷中的"誠"字銅錢突然發燙,前世記憶如洪流決堤——三百年前,正是他這縷"恐"念汙染了量天尺!
青銅宮殿自護城河升起,簷角銅鈴震響間,陳桃生被扯入往世幻境。他看見自己——那個渾身纏滿桃符的"恐"念,正在文廟藏經閣刻符。每道符紋都是截桃根,根係穿透《山河正典》,將"禮"字蛀成"欲"。
"這才是量天尺入魔的真相。"妖祖化身的美婦從經卷走出,指尖挑起少年下巴,"你我本是一體,何苦自欺?"
陳桃生並指刺入雙目,血淚澆在《正心篇》上。被汙染的字句遇血燃燒,火中浮現陳平安的批注:"恐非惡,懼方生勇。"火焰突然化作劍氣,將妖祖逼出幻境。
現實中的新驪珠城牆轟然炸裂,露出核心處的青銅棺槨——棺中陳平安遺蛻手握斷劍,劍身刻著"寧斬心中懼"。
妖祖操控的桃林已包圍全城。裴錢斷刀插地,以血畫就的符陣勉強護住丹月。陳桃生躍上青銅棺,將"誠"字銅錢按入遺蛻眉心。錢文遇血燃燒,火焰中浮現寧姚刻劍的身影。
"劍來!"陳桃生福至心靈地呼喊。三百裡外劍氣長城殘骸應聲飛至,每一塊城磚都是枚銅錢。新城牆轟然重組,磚文"天地"化作"人間"。
丹月突然嘔出本命精血,雲河問心劍徹底碎裂。劍身殘片落地成桃,九棵問心桃樹結出劍形果實。裴錢摘果為刀,新鑄的妖刀竟帶寧姚劍意:"老娘的刀,該叫""斬懼""!"
雷雲壓城時,陳桃生正在捏最後一個泥人。泥人麵容模糊,雙手托著青銅宮殿模型。第一道天雷劈下,泥人眼眸突然靈動——竟是天道顯化!
"凡夫也敢塑天?"天道泥人揮手招來九霄雷池。陳桃生將"誠"字銅錢嵌入泥人眉心,錢文化作寧姚劍痕:"天若不仁,人當塑天。"
新驪珠城所有銅錢磚同時騰空,在雷火中熔成青銅巨像。妖祖尖叫著被吸入巨像左眼,文廟飛舟則被封入右目。巨像掌心托起青銅棺,棺中遺蛻與陳桃生逐漸重合。
秋分那日,寧姚禦劍掠過新城。她看見陳桃生蹲在巨像肩頭捏泥人,腳下城池已成三洲樞紐。文廟新任大祭酒正在丈量新城地脈,量天尺的桃枝紋路裡,藏著"人間"二字。
裴錢在箭樓刻下新碑,碑文卻是陸青崖的狂草:"天算不如人算。"丹月重鑄的雲河問心劍懸於碑頂,劍穗係著半枚"恐"字銅錢。
夜深人靜時,陳桃生摸出泥人把玩。月光穿透錢眼,映出段未來畫麵:寶瓶洲戰場遺址上,有個稚童正在捏泥人,身旁插著柄生鏽的"斬懼"刀。
黎明時分,新驪珠城地動山搖。陳桃生被拋向半空時,看見文廟飛舟的桃枝根係如巨蟒絞城。量天尺懸在雲端,尺身"仁""義""禮"三字脫落,化作金甲神將撲向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