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不見天日的柴房裡蜷縮著一個瘦弱的身影,頭發亂糟糟的盤踞在腦袋上,衣服勉強能遮住身軀,冷風一吹,那人立即雙手環抱住自己。
吱呀——
陽光順著被推開的房門捎帶進來一束,給昏暗的環境增添了一抹亮色。
陳天緩緩抬起頭朝門口看去,乾裂的唇勾了起來,“你來了。”
沈安安沒有說話,在他身前站定,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將陳天籠罩其中,定定望著他。
“我冷,你可以讓讓,讓我曬曬太陽嗎。”
“今日,街上又死人了。”她語氣十分平靜,“府衙門口的那家甜糕店,夫妻二人都死了。”
“而我,也在回來的路上遭遇了刺殺。”
聽了最後這句,陳天沒什麼反應的臉才微微抬起,注視著沈安安,“看來那些人功夫不行啊。”
“倒也不是,”沈安安側身讓開,把陽光給陳天,“他們隻是嚇唬我,要我把人交出去。”
陳天眸子動了動,沉默不語。
“你父皇什麼手段,你不是再清楚不過嗎,你為何會覺得憑我得實力能從他手中逃脫?”
陳天身子刹那僵硬,“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沈安安仿佛沒有聽見,兀自說,“最有意思的,那夥刺殺我的人和殺甜糕店夫妻的人,並不是一夥的,你說,我該把你交給誰?才能換取這一城和我的安全呢。”
沉默在二人之間蔓延。
“你果然是他的私生子。”
“我不是!”陳天用幾乎嘶吼的聲音反駁,“我不是,我是陳天,我根本就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所以你不想跟皇帝的人回去?那那夥山匪呢?”
陳天定定看著她,“你願意把我交出去?”
“不願意,但天水城百姓的命,比你命值錢,與其在我手中惹麻煩,不如你們自己去解決,我一個女子,怎麼可能同時與兩方勢力周旋。”
“若是我可以出去,”陳天說,“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濫殺無辜。”
“那是你的事。”她轉身往外走去,清麗的聲音都是幽冷。
“左右這大梁是你蕭家的天下,同我無關,我隻想儘快離開天水城,回京城和我的夫君,家人團聚。”
——
李懷言從街上回來,華貴的錦袍上全是鮮血,“娘的,那些人真是瘋了!”
“一家酒樓又遭遇了山匪的洗劫。”
“人抓住沒有?”齊錦平問。
“抓住了,但那些山匪人數多,藏身地點不明,等我們一個個找出來,怕是一座城的人都要死光了。”
“留下什麼話了沒有?”
李懷言轉頭看向闊步進門的沈安安,皺著眉點點頭,“說讓我們今晚三更之前把人交出去,否則就會殺光城中所有人。”
“沈安安,他們口中的那人,究竟說誰?”
“陳天。”她尋了個位置坐下,接過墨香遞上來的茶盞,抿了一口,“皇帝的私生子,五皇子。”
“陳天是五皇子?”李懷言驚訝的張大嘴巴,旋即點頭就往外走,“不成,老子今日就得殺了他。”
“皇帝想指望他登基,我倒要看看人死了,他還拿什麼和蕭淵爭。”
“回來。”
沈安安聲音不容置疑,“陳天還不能死。”
李懷言腳步頓住回頭,“你莫不是真要把他交出去?你可知如今蕭淵在京中有多麼艱難,陳天絕不能回去。”
就算……他們和這座城得人都死在這裡,能賠上一個陳天,也都死得其所。
“聽皇子妃的。”開口說話的是齊錦平。
李懷言拳頭攥著,隻能又折返回來,垂著頭在位置裡坐下。
“皇帝這個時候如此明目張膽尋人,想來是按耐不住要動手了,京中情況不明,陳天就是我們的護身符。”
不止是他們,也是蕭淵的護身符。
“李懷言,你遞信給那些山匪,就說我答應了,今晚三更後山荒廟中,把人交給他們。”
“人交出去還怎麼護身符?況且你又如何知曉交出去他們就不會再繼續殺害城中百姓。”李懷言連番質問。
齊錦平,“按皇子妃說的做。”
“……”
“小舅舅,還有事情要麻煩你了。”
夜慢慢來臨,這座宅院卻是燈火通明,慶豐帶人將被那些山匪所殺的百姓屍體斂起,裝入棺槨中埋進土裡。
快到了約定的時間,慶豐從柴房將人拖了出來,塞上馬車往後山去。
“皇子妃,有屬下和李國公在,您還是彆去了。”
“啟程。”她不由分說上了馬車,墨香抱著牙牙紅著眼圈和她招手,“姑娘,您一定要平安回來,奴婢和牙牙等著您。”
“回去吧。”她放下車簾,看了眼馬車中被蒙住腦袋的陳天,兀自半闔上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