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現在,隻是在澤翁尼卡開著個店鋪,可以說是一個混吃等死的狀態。
“我是一個吟遊詩人,我對你的故事感到好奇。”
“我請你喝一杯如何。”丹開始忽悠了。
鐵匠看著丹健碩高大的體格,以及眼神中的時不時泄露出的殺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相信眼前這個人是吟遊詩人。
“不過......好吧。”
看著丹真誠的眼神,鐵匠也沒再拒絕。
酒館中,
丹點了兩瓶朗姆酒,一瓶放在鐵匠的桌前,一瓶自己撬開瓶蓋,大喝一口。
長舒一口氣,酒氣在冬日中化作煙霧消散。
“為什麼我說‘刺穿貴族甲胄的時候’你會露出那副神色?”
痛苦的回憶湧上心頭,他苦著臉,撬開瓶蓋,一口將一整瓶朗姆酒喝了三分之一。
這酒量把丹都給唬住了。
“那是五年前——”
“當時,我打鐵技術精湛,在澤翁尼卡小有名氣的。”
“城裡的貴族老爺看重了我的技能,便把我招入麾下讓我當作門客。”
“那是我人生最輝煌的時刻,我的妻子也跟我過上了不錯的生活,當時她還懷了孕,醫生說大概率會生個大胖小子。”
鐵匠回憶著當時的歲月,酒館中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的臉,他嘴唇上方有著濃重的胡子,胡子上沾著一些酒液。
“我的技藝越發的精湛,那時候連貴族老爺都會吹噓,他們家養了一個好鐵匠,他能夠打造出舉世無雙的寶劍。”
“不過,我並不知道,當人生抵達了最輝煌的時候,災禍也會隨之襲來。”
鐵匠喝著酒,眼神逐漸的迷離,他回憶起了那些痛苦的時刻。
“貴族老爺為了一個女人和其他貴族起了爭執,他要彆人決鬥,他讓我打造出一把遠超以前的絕世寶劍,他允許了我使用最昂貴的金屬、以及最珍惜的工具,隻為打造出一柄能夠輕易刺穿貴族最堅固的甲胄的武器。”
“對,他當時說的和你說的話一樣。”
“然而,因為一個失誤,我打造出了一柄有缺點的劍。如果橫劈豎砍,那麼這把劍將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是然而一但刺擊,便會沿著劍身中的縫隙,斷裂開來。”
“我當時並沒有發現劍身上的那個問題,我信誓旦旦的保證,這是世界上最鋒利的劍,哪怕是帝國皇帝的甲胄,也能被輕而易舉的刺穿。”
“在對決之中,那名貴族拿著我的劍,一開始用劍身劈砍,很快將和他對決的人砍的落入下風,他的劍都卷了刃,而我的劍卻依舊完好無損。”
“不過那名貴族厭煩了一招一式的壓製,他選擇了刺入那人的胸膛,以儘快的結束對決,甚至於結束那人的性命。”
“然而就在他奮力刺入那人胸前堅固的護甲之時,”
“劍斷了。”
“最終導致他輸了那場決鬥,也導致那名貴族失去了他喜歡的女人。”
丹聽懂了,他喝了一口酒,插入了一句,
“所以後來,你就......”
鐵匠卻打斷了丹的話,他此時已經醉了,他忍不住的哭了出來,眼淚從他的臉頰流淌著,再一次的沾濕了他的胡子,他說,
“不,你不懂......你聽我說完......聽我說完。”
“輸掉了決鬥之後的貴族異常憤怒,他把火氣全部撒在我的身上。”
“當時我被折磨得差點死掉......”
說著,他脫去了上衣,露出了背上無數的傷疤。
看得丹暗自咂舌,這些傷痕有的是火鉗燙的留下的,有些是鞭子抽、有些是刀割,不過更多是是丹看不懂的刑具所留下的。
他穿好衣服,繼續邊哭邊說道,
“我求著他,我說我求求他彆折磨我了,我有一個生病母親,我還有一個妻子,我的妻子還壞了孕,如果我死了,這些人都沒有求生的途徑。”
“我以為我的話會喚起貴族老爺身上最後的一絲憐憫,不過我錯了,我錯的太離譜了,這簡直是我人生中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我的話非但沒有激發老爺的慈悲,反而增長了他的暴虐。”
“他擄來了我的母親和妻子,”
“他把我的母親塞進了熔爐裡,他慢慢的加柴火,慢慢的吹著鼓風機,後來他又加了木炭,我親耳聽到我的母親淒慘的哭喊,以及逐漸散發出來的香氣。”
“你知道嗎,當時聞到肉香,我咽口水了,當時我被關押了好幾日,我餓極了......你知道嗎!”
“我他媽對著自己親媽咽口水!”
鐵匠哭得已經泣不成聲,他舉起酒瓶一口灌入了所有的酒液,發燙的酒液從咽喉一直滾到胃部。
“這還沒完!”
“當時我的妻子懷了孕,她盯著貴族看,惡狠狠的盯著。”
“那時候我才知道我的妻子是個多麼堅強的女人。”
“那個貴族見我妻子盯著他,他用那把斷了的劍,硬生生的把我妻子的眼珠子給挖了出來,當時鮮血把她整張都染紅了。”
“我連哭都沒了力氣了,我像個死人一樣,被綁著,無力的抽搐。”
“他看到了我妻子微微隆起的肚子。”
“他又用那把斷掉的劍,把我妻子的肚子刨開,把我尚未成型的孩子挖了出來。”
“用鑲著金條的貴族靴,一腳一腳把我的孩子碾成了肉泥。”
“當時我就被綁在對麵。”
“我他媽眼睜睜的看著......就這麼看著!”
鐵匠哭著哭著突然就笑了出來,他一邊擦拭著眼淚,如同瘋子一樣,他大笑著說道,
“但是,諸神保佑!”
“你知道嗎!我妻子他媽的挺過來了!”
“她沒有死掉!”
“醫生治好了她的傷......雖然她眼睛瞎了,下半輩子連走路都走不了。”
“但是讚美他媽的諸神!”
“我妻子還活著......”
“她還活著......”
哭聲逐漸減弱。
鐵匠醉倒在了桌子上,他抓著空蕩蕩的酒瓶,頭趴在了桌子上。
鼾聲響起。
丹沉默著。
沉默了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