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麥提也能理解,畢竟新疆地勢偏遠,社會風氣相對保守,政策執行力度不到位在所難免,這也怪不得彆人。
隻是眼瞅南下淘金夢瀕臨破碎,麥麥提此刻縱使有怨氣也絕不可能當眾發泄。
工廠自然無心返回,麥麥提隻好彆著檔案袋朝家的方向走去。
麥麥提家所居住的筒子樓,就在這片區上工人文化宮的背麵,屬於七十年代末國企事業單位分房製度的紅利,這主要得益於他爹艾力是烏魯木齊糖鹽公司的老會計。
隻是麥麥提一直覺得老爹的精明算盤腦袋全用在了公家賬上,輪到自家賬時就糊塗了。
平日裡彆說南下了,就連“做生意”這三個字,老爹也是絕口不許家裡人提。
先前麥麥提的親哥努爾夏提跟朋友們謀劃著去做點小生意,就差點被老爹追著打了三條街,最後老哥實在沒轍,隻能背著老爹偷偷乾,隔三岔五也是鬨得家中雞犬不寧。
至於老爹為何不準家裡人淘金做生意,麥麥提始終沒有找到原因,問母親,母親也是含糊其辭,隻說父親在這方麵吃過大虧,鬨得差點丟了公職雲雲……
“你個哈亞木的!還知道回來!”
麥麥提左腳剛踏進家門,親爹的咆哮聲便如洪水般襲來,嚇得他差點將藏在懷中的檔案袋掉到地上。
“爹,我咋了……”
“儘給老子找麻煩!剛才我碰見你廠裡的徐科長了,她說你不好好上班,被領導叫去挨罵後居然還敢頂風曠工,我看你是皮癢癢了。
還有,你是翅膀硬了撒,竟敢背著我偷偷去弄介紹信,想南下?老子告訴你,沒門!除非你以後彆進這個家門,不然,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在廠裡當工人。”
麥麥提見自己的這點小秘密被徐大媽這碎嘴添油加醋全倒了出去,本就因吃癟而積鬱的心情瞬間翻湧。
“爹,我可沒被批,是那領導覺得我是棵苗子想把我調崗來的嘛,至於南下,嗬嗬,我承認我動過這個心思的嘛,現在正是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檔口,個人商業化行為在內地早就是合法合規且是政府支持的,我想著我還年輕,在這廠裡當勤雜工嘛——”
麥麥提歎了口氣,“錢沒咋掙著,倒也沒白乾,起碼累著了!”
“你再給老子說一遍!工作不好好乾,還學會頂嘴了!”
艾力老爹揚起的巴掌作勢就要落在麥麥提腦門上,卻見兒子的眼神中透著一股幽怨,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不由一愣。
是啊,二兒子年紀也確實在這了,在廠裡當勤雜工也確實不是事,可要怪就隻能怪他在技校裡不好好學習,現在知道後悔,哼,晚了!
艾力雖氣兒子不爭氣,但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回想兒子方才似乎提到領導有意把他調崗,便將信將疑道:“你剛剛說的是真的?有領導來找你談調崗,你不是挨批?”
“當然是真的,爹,我這平日裡嘛休息,沒事乾,就喜歡去隔壁農大圖書館閱讀相關書籍,昨天嘛有領導來視察……”
麥麥提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經過告訴老爹後,艾力老爹久久沒有回神。
在點燃一支煙後,他才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你咋想的嘛?”
“我嘛去達阪城也可以呢,跟他們搞那個風機嘛,這比在廠裡當驢子嘛好。”
麥麥提這麼說,內心也是多少放下了對南下闖蕩的執念,畢竟他有這一世的親人與朋友,有這一世的情感與因果。
要說完全割舍,繼而為了一己私利置親情於不顧,麥麥提捫心是做不到的。
“想好了嘛就趕快的,要去達阪城快一點聯係人家,領導看你是巴郎子不是毛驢子,不能讓領導等著,去了之後嘛,艾七八七的事情嘛彆管,好好工作!
至於這個南邊嘛,想去的話……"艾力狠狠滅了手中的煙後,歎了一聲,“巴郎子嘛,三條腿咋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