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跟導師查完房,餘聞嘉收到了池明發來的消息,他媽跟他姥給池鏡接風洗塵,晚上訂了家餐廳,邀請他們一家過來吃飯。
餘聞嘉這天下午跟了一台大手術,耗時十一個小時,結束時已經晚上九點。他提前跟池明說過,手術結束時間不確定,可能會晚到,也可能去不了。
下了手術台,他從衣服兜裡摸出手機一看,好幾個未接電話,他媽的,池明的,還有池鏡的。
餘聞嘉回撥了池鏡的電話。
“鏡哥,我剛下手術台。”餘聞嘉跟電話那頭的池鏡解釋。
“晚飯吃沒?”
餘聞嘉從衣櫃裡翻出一包餅乾,撕開包裝袋拿了一塊塞進嘴裡,嚼了兩口就咽進去了。他說:“正在吃。”
十幾個小時沒進食,剛才在手術室還沒什麼感覺,一出來才覺得頭有點暈。
“還上著學呢就這麼忙。”
“今天的手術時間比較長。”
池鏡剛到家,他進廚房倒了杯水,問餘聞嘉:“你已經上臨床了?”
“嗯,不過還不能主刀。”
“已經很厲害了。”
“不厲害。”
池鏡喝著水笑笑:“你還想多厲害。”他雖然對餘聞嘉專業領域的事不了解,但對心外科手術的難度係數還是有概念的。
心外科的手術基本都是三類、四類級彆的大手術,過程精細,耗時長,不僅是技術活,也是體力活。餘聞嘉剛讀完碩士,以心外科手術的複雜程度來說,他的資曆經驗尚淺,現在還不能主刀,但他已經被他導師帶著上過很多次手術台。
餘聞嘉有點餓過頭了,其實並不怎麼餓,頭暈是身體缺乏能量的信號,他現在就是機械地進食,給身體補充能量而已。
餅乾太乾了,不是很好吃,餘聞嘉吃了兩塊就放到一邊,拿了瓶礦泉水打開喝了一口。他低下頭,舔了舔濕潤的嘴角,看著礦泉水瓶包裝上的小字。
手機貼在耳邊,餘聞嘉叫了聲:“鏡哥。”
“嗯?”
“歡迎回來。”
池鏡剛調任回國,手頭交接工作一堆,他太忙了,除了剛回國那兩天有點時間,之後他家人幾乎見不到他人。池鏡還在國外時,他和餘聞嘉聯係就不多,如今回國了,情況還跟之前差不多。
餘聞嘉也忙,兩周過去了,自從那次升學宴後他就沒再跟池鏡見過,也沒怎麼聯係。
今天難得不忙,上午跟導師坐完診,餘聞嘉就掐著點去食堂吃飯了。他在食堂碰到了李徹,二院心外科主治醫師,也是他的同門師兄。
李徹和餘聞嘉都是二院齊雲楓教授的學生,齊教授是心臟外科手術領域的頂尖專家,二院心外科的活神仙。這種級彆的老教授手上的招生名額隻會多不會少,但齊雲楓教授的學生其實並不多,他現在手底下隻有餘聞嘉一個博士生。餘聞嘉他們組裡加上幾個碩士研究生,一共也就五六個人。
李徹比餘聞嘉大幾屆,已經工作好幾年了。
李徹給餘聞嘉遞了盒酸奶:“多拿了一盒,你喝。”
“謝謝師兄,”餘聞嘉沒接,“我不喝酸奶。”
“不吃的真多。”李徹拿吸管戳開蓋子,自己吸了一口,“前天給你巧克力不吃,大前天給你梨也不吃,上個月給你蛋黃酥也不吃……”
李徹記性挺好,翻翻舊賬,一一控訴。
餘聞嘉問他:“你是不是拿本子記下來了。”
李徹指指太陽穴:“我拿腦子記下來了,當醫生的腦子能差嗎。”
餘聞嘉垂下眼短促地笑了一聲。
“周六有事嗎?沒事跟我去吃飯。”李徹說,“陸思遠生日,他訂了個地兒,讓我帶你一起過去。”
陸思遠是李徹本科同學,也是他鐵哥兒們。他也是二院的醫生,在感染科。李徹是餘聞嘉師兄,餘聞嘉平時在醫院基本都跟他在一塊,所以也經常跟陸思遠接觸,時間久了,就處熟了。
陸思遠請了一桌人,基本都是醫院同事,還有幾個非同行的朋友。酒桌上一大半人都是醫生,李徹一進門就看到好多熟麵孔,他走過去跟人打招呼,餘聞嘉找了張空位坐下。
他們來得晚,一桌基本都坐滿了,空了三張位置,餘聞嘉和李徹一入座,就剩一個座位是空的。
“好家夥,二院開大會了這是。”有人笑著說了一句。
“過生日這大好日子的能不能不說這晦氣話?”
那人拍拍胸口,笑著道歉:“我的錯我的錯,一會兒我自罰一杯。”
“現在就罰。”
“這人都還沒到齊呢……”
沒等人齊,陸思遠就請服務員起菜,跟大夥說還有個朋友要晚點過來,他們先開始。
服務員備菜期間,陸思遠挨個介紹了一下今天到場的同事和朋友。半個酒桌的人都是同行,場子熱起來那是分分鐘的事,一夥人很快就聊開了。
開席沒多久,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有人推門而入:“不好意思。”
餘聞嘉聞聲一愣,轉頭看向門口。陸思遠放下酒杯站了起來,包廂一瞬間安靜了,眾人停止攀談,紛紛朝門口看去。
“不好意思,來晚了,剛忙完。”池鏡走到陸思遠那兒,把手裡的酒遞過去,“生日快樂。”
陸思遠接過那瓶酒,笑了笑:“謝謝。好久不見了。”
池鏡點點頭:“是挺久了。”
“這麼好的酒,有點破費啊。”
“客氣了。”池鏡笑著說。
“這位是我朋友,池鏡。”陸思遠跟眾人介紹。
池鏡淺笑著衝眾人點了下頭,視線掃過酒桌時,他看到了坐在一邊的餘聞嘉。
池鏡愣了一下,餘聞嘉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快坐吧。”陸思遠招呼道。
餘聞嘉旁邊還有個空座,池鏡直接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也沒跟餘聞嘉說話,伸手拿起方盤裡的熱毛巾。
餘聞嘉扭頭看了池鏡一眼,不說話,就這麼看著他。
池鏡坐得端正,故意擺哥哥架子:“又不叫人。”
餘聞嘉乖乖叫了一聲:“鏡哥。”
池鏡應了聲:“嗯。”
餘聞嘉沉默半晌,突然低聲問:“你怎麼會認識陸思遠。”
池鏡拿熱毛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下意識逗他:“我認識的人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