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朝廷怕遺漏人才,到七月份,省裡還會舉行一次統一的補考,錯過科試的生員,隻要取中前三十名,也可以直接參加鄉試。
難怪世人對讀書科舉趨之若鶩,朝廷對讀書人也太貼心了。
陳琰看著他:“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平安堆出一個可愛的笑:“替爹高興。”
陳琰略感欣慰,知道愧疚,希望事情還有補救的餘地,嗯,還是好孩子。
平安赤腳跳下床,剛邁出一步就被攔腰抓了回來,陳琰一邊為他穿上鞋襪,又換上一套乾淨的夏衫,一邊對他說:“錯而能改,善莫大焉。知道自己做錯了,以後避免再犯,反而不會釀成大禍。”
“唔——”平安頂著雞窩頭,撕扯自己心愛的虎頭枕,默默消化著剛起床就聽聞的噩耗。
白忙活了啊!
阿祥打水伺候他們洗漱,一時有些棘手:“大爺,我不會給小孩兒梳頭。”
陳琰瞥一眼他頭頂束起的頭發。
阿祥遲疑著拿起梳子。
“疼疼疼疼!”平安險些跳起來。
陳琰無奈,接過梳子,勉勉強強,歪歪斜斜,在他腦袋頂上盤了兩個小鬏鬏,左右看看,挺滿意的。
平安對著鏡子搖搖頭,顫巍巍的,隨時要散掉的樣子。
“我想我娘。”平安道。
陳琰愛莫能助的看著他。
平安隻好自己勸自己,也算“因禍得福”了,住在前院,就有更多機會阻止老爹考科舉了,一次失敗不算什麼,他要重整旗鼓,再接再厲!
這時,阿祥在外間叫了一聲,爺倆趕出來看,原來是阿吉昨晚拆家了,啃了三把椅子,撕了兩本書,平安擔心老爹生氣,拽著阿吉的項圈直往身後扒拉。
陳琰看著滿地狼藉,深吸一口氣:“先吃飯,吃完我們給阿吉做個窩。”
平安立刻笑了:“好!”
陳琰常年的習慣,早飯吃得很清淡,不過今天有平安在,阿祥特意從灶房拿了兩屜三丁包子,一口一個的雞湯小餛飩。平安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再煩心的事也不耽誤吃飯,陳琰看著他,都不自覺的多喝了半碗紅豆粥。
飯後,平安在紙上畫出了小木屋圖形。陳琰叫阿祥拿來工具,用墨線在木板上彈出許多線條,沿著線條鋸出輪廓、榫卯,然後打磨上油,叮叮當當組合在一起。平安和阿吉跑前跑後,摸摸這裡,碰碰那裡,險些就幫上忙了。
“爹爹,你教我木工活兒吧,以後咱家沒錢了,我可以當木匠養家。”萬一自己計劃失敗,將來流放到努兒乾都司,多一門手藝多一條活路嘛。
陳琰卻隻當小孩子說笑:“這算什麼木工活,你真想學,明天把你送到家具店做幾年學徒。”
平安瞪他,是不是親爹?
阿吉的小木屋完工,平安在下麵墊了一層草席,再鋪上厚厚的軟墊,看起來舒服極了,阿吉興奮地鑽進鑽出。
兩人回到書房,陳琰取了筆墨給他,打發他在一旁塗鴉。孩子和狗都已安排妥當,他終於可以安心讀書了。
盛夏的清晨,難得有些微涼風,萬籟俱寂中,隻能聽到陳琰沙沙的寫字聲。
平安今天安靜的仿佛不存在,陳琰一邊寫文章,一邊得意的感慨:帶孩子要講究方式方法,瞧瞧,同樣一個娃,跟著自己多乖巧,半點不吵鬨,正所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抬頭找人,卻見平安一身白衣白褲,遠遠地盤坐在牆根下,像個滾圓的小飯團,一手抓筆,一手端墨,認認真真地在牆上塗鴉。
潔白的牆壁已呈現一幅淩亂狂野的墨寶。
福利院裡有規矩,在牆上亂塗亂畫的孩子會被罰站,平安一直覺得這個行為特彆幼稚,可到了這一世,卻忽然發現在牆上塗畫是一件很爽的事。
娘親把東院的東廂房騰空,置了一排低矮的格架專門放他的玩具,地上滿鋪地毯,餘下幾麵白牆可以隨意圖畫,隻在每年過年時重新粉刷,他都畫習慣了。
“平安。”陳琰叫他一聲。
平安回頭,手裡抓著毛筆,滿臉都是墨跡,齜著一排小白牙笑問:“爹,你猜我畫的是什麼?”
陳琰:……
“快猜快猜。”平安催促。
“是隔壁園子裡的草木。”陳琰咬著後槽牙。
“猜對啦!”平安道:“獎勵你一朵小紅花。”
陳琰:……
他突然覺得向妻子低頭認個錯也不是什麼難事。
平安走到遠處看看,然後拉著陳琰的手:“爹,我畫得不好,您快幫我改改。”
陳琰緩緩籲出一口氣:“畫的很好。”
“不好不好!”平安將沉重的硯台端起來,顫顫巍巍遞給他。
陳琰怕他將墨汁潑灑一地,皺著眉搶到手裡:“彆胡鬨了。”
平安道:“娘親每天跟我一起畫畫,還教我寫字,從不說我胡鬨……”
陳琰:……
他端著硯台來到牆壁前,用毛筆蘸飽了墨,寥寥數筆,便將那一團塗鴉修改得栩栩如生。
平安連連稱讚。
“爹爹真厲害!”他指著牆壁的空白處:“再畫一個我!”
陳琰又按照他的要求畫了一個紮著鬏髻的小童,揮舞著小手正在撲蝴蝶。又在一旁題字:“疏一徑深,花落未成陰。兒童急走蝶,飛入菜花無處尋。”
陳琰瀟灑地將筆一丟——他可不是容易中激將法的人,他隻是喜歡在牆上作畫。
平安滿意地欣賞了很久:“爹爹,教我畫畫吧,哪天咱家沒錢了,我還可以賣畫為生。”
陳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