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宣雙瞳隱隱發光，具有看穿一切迷霧、隱藏的力量。
數裡之外，撼天動地的戰鬥正在進行，恒蠱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這四位修士都是道藏境領域罕見的強者，戰力極強。
“薑清凰，竟然練成薑皇帝傳承古鬥法術的第一式了。”
山巒上，崔澈盯著那橫壓寰宇的一截雪白玉指，數百丈長，仿佛一座火焰山脈壓落而下，指尖流動璀璨符文，直指揮舞人皇幡的恒蠱。
崔澈自身便有參與戰局的實力，但因為主動避嫌，所以隻是等在外圍，並未出手。
“咦？怎麼回事？”
崔澈突然凝目，發現恒蠱在讓薑清凰秘法鎖定的險境之際，竟然徒然轉頭，看了一眼他這個方向，目光悚然而驚懼。
恒蠱在做什麼？
“轟隆隆！”
薑清凰玉指壓落而下，無儘符文爆發，連虛空都壓的塌陷下去，這是不遜色鼎爐大能的一擊，大地轟鳴顫動。恒蠱被迫回防，再次陷入鬥法泥潭中，無暇顧及其他事情了。
“恒蠱看什麼？”
崔澈心中疑惑，循著恒蠱當時的視線望去，一道略微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是他？”
陳宣立在樹梢之上，目光熾盛而專注，緊盯恒蠱背影，氣息略有些急促紊亂，似乎在為恒蠱表現出來的戰力震驚……
這目光太炙熱，身為當事人的恒蠱脊骨發涼，立刻察覺到不妥。
但其他人卻看不出問題。
不止崔澈，一些其他關注戰場，感知敏銳的頂級道藏修士，也都朝陳宣這個方向疑惑的看了一眼。
沒有人發現什麼不對勁。
陳宣一心二用，一邊強行催動心齋，一邊操縱身軀，表現正常，在外人看來，這隻是一個認真關注的普通修士。
但恒蠱正在大戰，不可能無緣無故看陳宣一眼，必有隱情。
“是那個陳宣，南荒選中的天命者，【人皇幡】恒蠱看了他一眼，眼神有問題，陳宣暗自偷襲恒蠱了？”有世家修士驚疑出聲，不明白到底發生何事。
“沒看見陳宣做了何事啊。再說，他不是拒絕公主殿下招攬了麼？豈有資格參與圍擊人皇幡之事中！”
有修士與身邊族人低聲交談，議論紛紛。
陳宣在小石湖邊拒絕薑清凰之事，已經傳的很開，許多世家勢力都看出一個事實，陳宣徹底同南荒的山鬼娘娘綁定，不會轉投其他勢力。
畢竟，薑清凰開價很高，連上古流傳的【鳳凰真經】都肯舍出去，這同直接讓陳宣成為薑家人有何區彆？隻要陳宣同意，將來必定受到薑家傾力培養。
但是，陳宣直接拒絕薑清凰，無視從天而降的巨大誘惑。
這份果決與堅持，令所有知情者都感到可惜遺憾，同時，不少人暗自欣賞陳宣的性格……畢竟當初，是南荒慧眼識遺珠，從青鹿山手中庇護下陳宣。
“辜負公主殿下美意，除非今日這場圍擊，出現意外，否則陳宣同我等一樣，隻有乾看的份了！”有世家修士冷聲道。
千年世家不是好惹的，聽聞【天衍道】驚世駭俗的預言，自然不會原地等死。
許多世家合力，想要直接抹殺【人皇幡】這個威脅……人皇幡啊，這種傳說中的天命神器出現，何人不眼紅火熱啊！
畢竟，連崔澈都在猜測：“奪走人皇幡，是否意味著奪走恒蠱的天命，可以取而代之。”
但薑家宣誓主權，率領鎮妖司動手，薑清凰甚至半途放棄追擊龍女，這幅要吃獨食的強勢態度擺出，其他世家隻能無奈低頭。
“嗡嗡！”
陳宣強行催動心齋，眼瞳震顫，猶如被烈火灼燒，眼淚要淌出來，他緊盯恒蠱背影，試圖看穿隱藏起來的天命。
“嗯？不對勁，天命不僅僅在恒蠱身上。”
陳宣察覺到古怪，眼前一副無儘詭異的畫麵將現不現，難以完全看清，於是，他眸光微移，落在恒蠱手持的人皇幡之上，這一下，恢弘的天命圖景終於徹底清晰起來。
“恒蠱與人皇幡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天命！”
……
……
紫霄枯竭，天柱傾折。
一顆黯淡的金色太陽，懸於天幕，仿佛一顆古代典籍中記載的仙人腹中的金丹，表麵布滿裂紋，縫隙中正在滴落鮮紅的血液，下起一場淅淅瀝瀝的血雨。
“嘩！”
陳宣的視線，循著天幕滴墜的血珠往下看，發現自身立在一座青銅祭壇之上。
祭壇大如湖泊，青銅磚為路，分割五塊區域，填充著五色土壤，青紅黃白黑，空氣中有一種古老蒼茫的氣息。
“這裡是上古祭天祭山神的社稷壇麼？”
陳宣心中想著，低頭看著雙手，這是他進入的第四個天命，如今神魂再一次得到翻天覆地的增強。
神魂身軀近乎凝成實體，不再通明虛幻，體內血脈、骨骼完全看不見，肌膚很凝實。散發著蒙蒙白光，幾乎與現世肉身一般無二。
“倘若再進幾次不同天命者的天命中，我都不必借用人皇幡增長神魂之力，直接就能在現世中‘神魂出竅’修煉了。”
陳宣笑著感慨一句，旋即，眺望遠方，麵色凝重起來：“那是什麼？一片廢墟麼？”
青銅祭壇之外，流動薄薄的霧靄，掩映一片廢墟，屍骸如山，血骨成林，更遠處，有一座山嶽般的模糊影子，形似老龜，龜殼上是大量坍塌的仙宮殿宇遺跡，蔚為壯觀。
不止正前方，其他三個方向，也有巨大的影子隱在遠方，匍匐不動，仿佛死氣沉沉的龍屍、鳳骸、虎軀，栩栩如生，龐大而森嚴。
“死掉了，早就全部死掉了。”
陳宣盯著那些巨大事物的輪廓看了半晌，渾身都起一層雞皮疙瘩，旋即轉身，看向青銅祭台的正中央處。
“人皇幡！”
他目光一定，看見真正的人皇幡。
人皇幡矗立在祭台中央，十幾丈高，破損的幡麵無風飄揚，玄色錦緞上繡著二十八星宿圖，仿佛流動的星河。幡杆以隕鐵鑄造，握柄處鑲嵌著人骨舍利。幡頂懸浮著永不熄滅的混沌火，焰心深處沉睡著古代戰魂的虛影。
天空的血珠墜下，化作千百道猩紅紋路，順著幡麵二十八星宿的軌跡瘋狂蔓延。
“嗡！”
幡杆上的舍利子接連爆發出刺目金芒，映照整座祭台、整片廢墟亮如白晝，有一種猶如煌煌天威般的氣息彌漫。
“人皇……”
陳宣看見幡麵上浮現兩個古老的篆字，龍飛鳳舞，光明正大，散發璀璨的人道光輝，與周圍的血腥環境極不契合，對比很明顯。
他皺眉，心中有一種極不協調的感覺，他緊盯著幡麵，突然，眼前一花。
幡麵上人皇二字扭曲，消失不見，緊接著五個鮮血淋漓的大字浮現，如同一個個恐怖的血手印，不斷往下滴落粘稠血液。
“九幽血魂幡！”
陳宣心中一震，看清五個大字，這才是人皇幡的真實麵目麼？
不是執掌人道的人皇幡。
而是煞氣十足的九幽血魂幡！
但下一刻，這幾個大字消失不見，“人皇”二字再次浮現在幡麵中，散發金色光輝，帶來這方幽冷地域中唯一的亮光。
“砰！”
幡下，一道背對陳宣的跪拜身影，正在磕頭，沉悶的碰撞之聲，在這片幽寂的地域中無比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