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雨後的草原上,九百餘名精騎向番和城前進。
不過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是要前往番和城的時候,劉繼隆卻突然勒馬駐足。
“籲!!”
“果毅,怎麼停下了?”
“對啊果毅,您之前不是說兵貴神速,我們現在去打番和,肯定能拿下的!”
尚鐸羅與陳靖崇不解詢問,劉繼隆卻搖頭道:
“你們真以為重創了番和主力,就能一戰拿下番和城?”
他反問二人,不等他們回話便給出答案:“拿不下的。”
“番和城內少說還有幾百乃至一千番賊,想要堅守幾個月十分輕鬆。”
“即便我們拿下了,嘉麟、姑臧的番軍也會源源不斷湧來。”
他話音落下,陳靖崇不解道:“那我們南下是為了什麼?”
尚鐸羅也投來目光,十分不解。
見兩人如此,劉繼隆這才繼續道:“南下的目的是讓他們以為我們要進攻番和,但我們要做的並不是這件事。”
“我問你們……”他調轉馬頭與二人對視:
“酒居延那邊擄獲了七個部落的人口及牧群,如果你們是姑臧、嘉麟兩軍的將領,你們是會先前往番和城,還是去解救那七個部落?”
“自然是七個部落!”二人不假思索回答,陳靖崇更是補充道:
“番和城既然還有兵馬,那晚救幾個時辰也沒事。”
“可如果不管老酒他們,那他們就帶著七個部落的人口和牧群撤退了。”
“這茫茫草原,如果追趕不及時,下了場大雨,那連蹤跡都找不見了,牧群就真丟了。”
陳靖崇說罷,尚鐸羅點點頭:“我們前幾日就掠走了他們六個部落,如今又掠走七個部落。”
“他們如果放任不管,那損失可比上次大多了。”
“對!”劉繼隆頷首道:“正因如此,我們現在應該做的就是繞回酒居延那邊。”
“我戰前已經吩咐了酒居延,讓他帶著牧群慢慢走,所以那群番賊一定能追上他們。”
“一旦他們和酒居延僵持,我們就從後方發起奇襲,一舉重創三城兵馬!”
他將自己的想法與意圖說了出來,尚鐸羅與陳靖崇聞言佩服作揖:“不愧是果毅,我還以為您隻想著重創番和軍就撤走呢……”
劉繼隆聞言輕笑:“我們人少卻精銳,若是攻城,即便能拿下城池,死傷也必然不淺。”
“以我軍之優汰,必不能打固守之敵,理應發揮長處,在運動戰中消滅敵人。”
說罷,他掃視一眼九百餘精騎:“緊跟旌旗,我們出發!”
“是!!”
話音落下,山丹精騎在劉繼隆率領下,折返向東奔走。
與此同時,折逋羅與莽羅將也分道揚鑣。
由於此前的前軍都是莽羅將統帥,因此被鄭處、酒居延打殺的輕騎基本都是他的。
在兩部分兵後,莽羅將尚有五百精騎、七百輕騎,合計一千二百人。
他向東邊發起追擊,馬不停蹄奔襲二十餘裡後,前方的塘騎也回稟了消息。
“稟告東本,前方七裡外,我軍塘騎已然與漢奴交兵,漢奴精騎數百,有一些牧奴助陣。”
“全軍進擊!”
得到軍情,莽羅將馬不停蹄的發起追擊。
從摩離的營盤到前方不過二十八九裡,眼下隻要收拾了這數百甲兵,剩下那群牧奴就會乖乖投降。
這七個部落的牧群,足夠彌補他此次出征的損失。
想到這裡,莽羅將率軍埋頭狂奔。
一刻鐘後,當前方出現烏泱泱的隊伍,莽羅將這才抬手勒馬,準備先打量一下戰場。
他身後的輕騎與精騎紛紛下馬喂水,等待馬力恢複一些,聽從軍令進攻。
“殺!!”
“拉滿弦!”
“放!!”
前方數百步許之外,數百精騎與二百餘輕騎交戰一處,旁邊還有近千名牧奴在馬背上拉弓騎射助陣。
遠方,數百名牧奴在馬背上驅趕牧群向北,牧群中還有一些被俘的牧民。
見到莽羅將率兵前來,他們似乎在求救,但由於距離太遠,莽羅將無法看清具體情況。
“狗漢奴,給我殺!”
眼看情報無誤,莽羅將立馬發起了衝鋒。
他一馬當先,率領五百精騎衝陣,而左右五百餘輕騎則是張弓搭箭,準備騎射乾擾山丹軍。
亂戰之中,酒居延看到了從西方奔馳而來的千餘番兵,其中甲兵明顯比己方還要多。
“往北邊邊打邊撤!”
酒居延揮刀砍翻一名嘉麟輕騎,顧不得擦拭臉上血液,叫嚷著撤退。
“嗶嗶——”
刺耳的哨聲被吹響,不足三百的山丹精騎開始向北邊打邊撤,牧奴們也在撤退路上用軟弓箭矢騷擾莽羅將他們。
莽羅將他們疾馳近三十裡而來,馬力幾近枯竭。
眼看酒居延率部就要撤離,莽羅將李猛將目光放到了三四裡外,緩慢撤退的牧群上。
“彆管他們,搶回牧群!”
莽羅將不知道什麼是“攻其必救”,但事實證明他選對了目標。
眼看嘉麟軍向牧群發起衝殺,酒居延隻能咬牙下令:“去,側擊他們!”
“嗚嗚嗚——”
衝鋒的號角聲響起,酒居延一馬當先,率領二百餘名精騎側擊嘉麟軍左翼。
莽羅將眼見山丹軍不跑,立馬放棄原本的目標,繼續與山丹軍纏鬥一處。
濃稠如墨的陰雲使得戰場多了幾分淒涼,呼嘯的大風卷起陣陣塵土,草尖上的露珠反射出刀光劍影,刹那間被無情斬碎。
喊殺聲,兵器碰撞聲充斥所有人的大腦。
馬匹相撞,槍刃穿刺,每一次金屬交鋒都伴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
在這場戰事中,身披紮甲的精騎尚且能活得久些,而那些穿著皮甲和皮襖的輕兵、牧奴則是以性命來滋養這方草原。
酒居延揮舞著長槍,身上的袍甲已被番兵的鮮血浸染,可他卻依舊悍不畏死地率軍衝鋒在前。
戰場上,倒下的身影如同麥田中的殘稈,被無情的戰馬踏過,發出沉悶的斷裂聲。
生者在這片死亡之地上掙紮著求生,而死者的慘狀則成為了陰雲下最為駭人的風景。
血腥味與泥土的氣息混合在一起,鋪天蓋地,讓每一個還在奮戰的人都感到窒息。
遠處,烏雲密布的天空仿佛隨時都會崩裂,閃電在雲層中翻滾,雷聲隆隆,仿佛蒼穹所震怒而發出的警告。
當他們廝殺正酣時,一支由鐵騎所組成的洪流由南向北,發出了遠超悶雷的馬蹄聲。
“嗡隆隆——”
沉悶的馬蹄聲與廝殺聲從南方傳來,亂戰之中的酒居延、莽羅將紛紛向南邊看去,期待是己方的援軍。
“殺!!”
當喊殺聲再度響起,陰雲下的涼州草原上,所獵獵作響的是山丹軍的三辰旗。
“殺賊!!”
劉繼隆率領九百餘精騎策馬衝鋒,那陣勢看得嘉麟番兵紛紛感受到了絕望。
“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不是去打番和了嗎!”
“撤!快撤!!”
一時間,嘉麟番兵陣腳自亂,莽羅將試圖撤退,可北邊是嗢末人的地盤,西邊的折逋羅已經南下番和,而東邊十餘裡外便是馬城河。
馬城河阻斷了他們東逃的生路,而嘉麟方向的南邊則是那數百山丹精騎。
“神明,您放棄我了嗎!!”
莽羅將露出絕望之色,他不曾想到自己竟然會落得摩離的後塵。
“嘭——”
“殺!!”
在莽羅將的注視下,九百餘山丹精騎從他們側後方衝入戰場,因此而死傷的嘉麟番兵難以計數。
“東本,撤退吧!”
“是啊東本,我們帶您!”
在幾名小節兒的連拖帶拽中,莽羅將開始嘗試突圍。
他們試圖從西南方向突圍,正走之間,便見一高大將領率精騎縱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