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律律……”
“都把繩子綁緊點,萬一下雨就糟了!”
“那邊的用力些!”
九月尾巴,隨著嘈雜聲在山丹城西響起,上萬人的隊伍從城門拖到了一裡外,十分漫長。
兩千張掖軍和四千張掖民夫,外加番和番人、俘虜等近萬人。
這支一萬六千餘人的隊伍在停留多日後,最終選擇了繼續踏上歸途。
“你得多打造攻城器械,等來年焉支山雪融化,便先將攻城器械送往番和。”
“我知曉,刺史放心!”
城門口,張淮深與劉繼隆交代著,劉繼隆也給出了回應。
除了攻城器械的事情,其它事情張淮深也沒有什麼可交代的,隻是輕笑道:“等收複涼州全境,我們再來場慶功宴!”
“好!”劉繼隆回應,臉上的笑容十分燦爛。
瞧著他那模樣,張淮深咋舌道:“你這模樣生得倒是好,等收複涼州,打通河隴,我定要請叔父派你去長安報捷,看看你能拐多少個宰相、大員之女!”
聞言,劉繼隆有些尷尬的吸了吸鼻子,張淮深也爽朗一笑:“行了,不打趣你了!”
他調轉馬頭,最後看向劉繼隆:“明年開春見!”
“明年開春見!”劉繼隆作揖回禮,隨後便見張淮深策馬離去。
在他走後,悟真和索勳等人也騎在馬背上慢悠悠來與他道彆。
索勳望著山丹城,感歎道:“若沒有你,山丹也不會這麼好,我們也不會這麼早就動兵收複涼州……明年開春見吧。”
“開春見!”劉繼隆頷首回禮,目光看向了悟真。
悟真眉眼帶著絲笑意,與劉繼隆對視幾個呼吸後才緩緩道:“若是有機會去敦煌,記得去敦煌城南邊的洞窟找我。”
“一定會去的!”劉繼隆輕笑點點頭。
在他說完,索勳與悟真便朝張掖抖動馬韁,在他眼裡漸行漸遠。
“嗶嗶——”
“出發!”
刺耳的哨聲作響,這支隊伍也總算開始出發。
望著他們遠去,劉繼隆調轉馬頭回到了山丹城內,立馬開始了部署。
尚鐸羅、陳靖崇、張昶、崔恕、馬成、李驥、斛斯光、鄭處等人被他召集而來,將衙門正堂站滿。
目光掃視過後,劉繼隆開始吩咐道:
“尚鐸羅,你率鄯州精騎押送三萬石糧前往鄯州交付,多餘的糧食換成軍馬。”
“末將領命!”
“張昶,你帶第七團去祁連城和耿明交接一個月。”
“末將領命!”
“陳靖崇、馬成、李驥、鄭處、斛斯光……”
“你們幾人準備招募新卒,先招募兩千人,我估計節度使那邊肯定會準許山丹擴軍,即便不準,屆時將兵馬劃歸張掖便可。”
“末將領命!”
三言兩語間,劉繼隆將山丹的軍務給交代了清楚,而後看向崔恕。
“投石機多多益善,能打造多少台就打造多少台,甲胄和石脂也要生產和收集,以便後續擴軍。”
“下官領命!”崔恕作揖應下,而劉繼隆見狀掃視眾人。
“密切關注焉支山雪季動向,什麼時候下雪,什麼時候融化,都要第一時間彙報。”
“明年開春,我們出焉支山,收複涼州,建功立業!”
“是!!”眾人熱情高漲,而劉繼隆也攥緊了拳頭。
收複涼州之後,他就得謀求河隴,在隴南紮根了。
一旦他在隴南紮根成功,唐廷再反應過來,頂多就是奪走隴西五州,正好能切斷自己和歸義軍的直接聯係。
到時候利用好尚婢婢,自己也就能在隴南有所作為了。
想到這裡,劉繼隆心裡有些激動,可又有些不舍。
張議潮、張淮深、張淮溶……
這些人對他都有知遇之恩,他本該報答,可自己繼續留在河西,隻會被他們所牽製,眼睜睜看著歸義軍走向敗亡。
唯有跳出河西,自己才能救得了所有人。
在他這般想著的同時,整個甘涼之地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尚摩陵、莽隆化、折逋羅、悉論欽、哲多悉彆等人都在加固城防,為明年的大戰做足準備。
張淮深、劉繼隆、索勳、酒居延等人也在練兵,製甲,製作攻城器械。
擺在他們麵前的,不是涼州吐蕃有多麼驍勇,而是涼州那敦厚的城牆。
好在番和之戰中,折逋羅等人並未見識到山丹投石機發威的場景,故此他們的城防加固,還是在老思維的基礎上加厚、加高。
隻有劉繼隆十分清楚,配重投石機出現後,城池防守的曆史進程就需要從夯土城牆進化為夯土包磚。
隻有這樣的城牆,才能抵擋住配重投石機,不然下場就和南宋滅亡時大部分城池一樣,根本無法阻擋。
唯有像襄陽那種夯土包磚加絕佳地利的城池,才能在配重投石機麵前巍然不動。
正因如此,劉繼隆開始加快對投石機的建造,而番和的酒居延也在不斷收集巨石。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流逝,到十月中旬時,河西大地終於下起了初雪。
再往後,這雪也開始越下越大,就連山丹城旁的丹水都結冰了,百姓們也不再開荒,而是在初雪那幾日翻了一次地後,便窩在家中休息了。
十月下旬,敦煌的帛書送到了甘州,而這無疑掀起了軒然大波。
“折衝……不對!現在應該叫刺史了!”
“耿明、馬成你們幾個現在也是彆將了。”
“你都當上果毅了,還好意思調侃我們?”
山丹衙門內,堂中的火盆並未驅散寒冷,在座的眾人紛紛穿著棉衣大氅,說話間白霧彌漫。
劉繼隆坐在主位,用木棍扒拉著麵前的火盆,不由懷念後世的暖氣與空調。
“行了,都彆高興了。”
劉繼隆放下棍子,看向陳靖崇、馬成他們說道:“張昶那邊來了信,說是尚鐸羅暫時回不來了。”
“回不來?”陳靖崇他們愣了下,愕然道:“這尚婢婢不會是見我們勢大,準備翻臉了吧?”
聞言,坐在一旁的崔恕也皺眉道:“說不好,畢竟鄯州緊鄰湟水,肯定不會缺水。”
“如今秋收,若是鄯州收割的糧食足夠一年之用,恐怕他還真的不願放回尚鐸羅與鄯州的弟兄。”
“娘賊的!”李驥罵道:“就知道這廝不是什麼好貨色!”
一時間,眾人都在罵尚婢婢,顯然將尚鐸羅及鄯州的精騎們當成了自己人。
對於這場麵,劉繼隆打心眼的高興,不過對於他們的猜測,劉繼隆卻搖了搖頭:“應該不會。”
“鄯州雖然休養了一年有餘,但被論恐熱糟蹋的耕地卻沒辦法恢複得那麼快。”
“依我看,尚婢婢恐怕是想留下尚鐸羅他們去攻掠廓州……”
“攻掠廓州?”眾人詫異,而劉繼隆也繼續道:
“尚婢婢本就不是什麼安分守己之輩,如今河隴人心失離,他又有我們相助,說不定在我們東進之時,他也招募了不少部落和甲兵。”
“倘若如此,他自然會想著擴充地盤,而留著尚鐸羅也就不奇怪了。”
他話音落下,陳靖崇不免擔心道:“可他若是不放回尚鐸羅和鄯州的弟兄,那我們來年東征時,手下便少了精騎千人,實力不免遭到削弱。”
陳靖崇的擔心不無道理,畢竟少了鄯州的這一千精騎,以甘州之力,頂多拉出一千五百精騎罷了。
儘管涼州遭受重創,可番兵自小訓練馬術,而涼州又並不缺乏軍馬,隻是維持不了太多精騎罷了。
眼下生死在即,尚摩陵等人也不會乾出惜錢糧而舍性命的事情。
這麼一來,他們想要再培養幾百上千的精騎還是十分容易的。
到時候城內兩千甲兵死守,三千精騎在外伺機偷襲,這仗怎麼看都不好打。
更重要的是,甘州的輕騎並不如涼州多,放哨的範圍也不如他們的遠。
若是要攻城,那目標位置太固定,很容易遭受突襲。
三千精騎突襲五六千甲兵雖然損失會很大,可足夠他們吃一壺了。
若是甲兵死傷太重,顯然會影響到劉繼隆進攻河隴的戰略。
麵對這種情況,劉繼隆也沉默了片刻,而後才緩緩道:“放心,即便尚婢婢不想他們來,也得看他能不能留住!”
他這話說罷,眾人紛紛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