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座吧!”
正堂內,張淮深頷首示意劉繼隆先坐下。
劉繼隆聞言起身坐在了左首位,而索勳則是坐在右首位。
望著這座位,劉繼隆不免唏噓。
曾經索勳才是坐左首位的人,而今自己快人一步,竟然也坐上了左首位。
隻是可惜,這左首位始終不是他的位置,他的位置隻能是主位。
這般想著,劉繼隆收斂心神掃視眾人,卻在眾多熟悉麵孔中發現了兩張生麵孔。
不等他開口,張淮深便先介紹道:“這兩位是沙州主薄王景之和沙州彆駕李恩之子李明振。”
“王景之……李明振?”聞言,劉繼隆多看了他們兩眼。
王景之並不出名,但他的兄弟在沙洲內部還算出名。
伊州刺史王景翼是他的兄長,而李明振這個名字,劉繼隆也十分耳熟。
如果他沒有記錯,曆史上他和索勳扶持張議潮從長安逃回的兒子張懷鼎上位。
張懷鼎死後,索勳沒有擁立張議潮的孫子張承奉,而是自立為節度使。
這樣的做法引起李明振的不滿,李明振帶著支持張氏的兵卒殺了索勳,擁立張承奉,沒過幾年就病死了。
在他死後沒幾年,張承奉漸漸長大,利用手段扳倒李氏,重新掌握歸義軍大權。
十幾年時間,歸義軍內部你方唱罷我登場,最後權柄還是回到了張氏的手上,隻是可惜了張淮深一脈,落得個滅門的下場。
“他們二人跟隨我父前往長安,帶來了至尊的聖旨與節度使旌節!”
張淮深的話將劉繼隆拉回現實,劉繼隆不免看向他:“河西節度使旌節?”
在劉繼隆的注視下,張淮深臉色一沉,隨後搖了搖頭:“朝廷置歸義軍於河西,授節度使十一州觀察使及歸義軍節度使旌節!”
果然……聽到張淮深的話,劉繼隆忍不住在心底嗤笑。
大唐終究還是那個大唐,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不出意外的話,張議潮到死都見不到河西節度使的旌節。
“還得看我啊……”
劉繼隆深吸一口氣,目光更堅定了些,隨後再看向張淮深:
“既然如此,理當派人護送他們前往敦煌才是!”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張淮深認可道。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得對東征一事進行商討,也好讓他們把東征大軍安排帶回敦煌。”
張淮深目光掃視眾人,最後停留在劉繼隆身上:“劉刺史,你怎麼看。”
“怎麼看?”劉繼隆反問一聲,不等眾人回答便斬釘截鐵道:“以堂堂正正之師,向東開拔而去!”
“番賊手中雖然還有兩千餘精騎,可我們手中也有數量不差的精騎。”
“屆時輕騎開道,精騎拱衛大軍兩翼,以投石機攻城掠地足矣!”
說罷,劉繼隆向張淮深作揖:“我部尚鐸羅已率八百精騎返回陣中,眼下正在城外隨大軍紮營!”
聞言,張淮深等人這才知道劉繼隆為什麼有那麼足的底氣,合著是尚鐸羅他們回來了。
不過對於尚鐸羅他們返回,眾人也是喜聞樂見。
“酒居延,城中輕騎能湊出多少?”
張淮深看向位置上的酒居延,酒居延也作揖回應道:“不低於三千。”
“好!”聽到這話,張淮深頷首道:“三千輕騎,足夠放置大軍十五裡開外。”
說罷,他又詳細規劃了東征大軍的行軍隊伍,例如三軍如何行軍,民夫如何押運糧草,每日走多少裡等等事宜都被他交代清楚。
隨著一切交代結束,他這才起身掃視眾人:
“傳令三軍,明日辰時拔營東征!”
“末將領命!!”
話至,諸將先後退出正堂,而張淮深在此期間目光一直盯著劉繼隆,嘴張了張,卻還是沒能開口說出些什麼。
劉繼隆等人退出正堂,被安置到東廳與西廳休息。
不過一想到明日辰時就要開拔,劉繼隆隻留下曹茂在東廳休息,隨後便帶著斛斯光他們出城前往了軍營。
當他們返回軍營的時候,營盤已經搭建起來,近八千餘人與張掖的六千餘人駐紮一處,規模無邊無際。
劉繼隆召集諸將定下了明日的行軍大小事宜,隨後便讓眾人退下,好好休息去了。
眾人離去後,他便躺在牙帳內休息了起來,倒是在他休息的同時,張淮深卻怎麼也睡不著。
他站在內堂門口仰望夜空,可烏雲濃稠,遮蔽了月光,讓他瞧不見任何東西。
“節度使……”
酒居延走入內堂,見到張淮深如此,話說一半便閉上了嘴。
“怎麼了?”張淮深回頭看向酒居延,酒居延上前作揖,而後才起身道:
“悉多虞已經被關在西廳房了,看來刺史是準備在攻破嘉麟、姑臧後,用他來脅迫昌鬆投降。”
“你覺得如何?”張淮深詢問起他,而他也沉吟道:
“末將不知道……可若是我們真的能拿下嘉陵和姑臧,昌鬆恐怕也不會抵抗。”
“不過我軍現在有投石機五十台,即便昌鬆有意抵抗,卻也擋不住我軍投石機輪番進攻。”
對於收複涼州,酒居延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去年他們用投石機進攻番和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嘉麟、姑臧、昌鬆雖然比番和的城防更為敦厚,但也架不住己方投石機的狂轟濫炸。
“走一步看一步吧。”
張淮深仿佛沒了鬥誌,疲憊的擺了擺手,便走入臥房休息去了。
瞧著他的背影,酒居延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閉嘴離開了此地……
翌日,所有人整裝待發,三千輕騎向大軍四周擴散而去,主要的偵查方向在東邊和北邊。
由二千三百精騎、五千甲兵、三千輕騎、八千民夫所組成的三城東征大軍,在張淮深的號令下開拔東進。
自起義以來,歸義軍從未組織過如此規模的兵馬,而今為了收複涼州,卻已經動用了甘肅二州及番和城的絕對力量。
此役若是無法取勝,那歸義軍收複涼州將遙遙無期。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十分嚴肅的對待此次東征,節製輕騎的酒居延也在無時無刻安排著輕騎偵查。
一萬八千餘人的東征軍團在平原上,以每日五十裡的速度向嘉麟前進。
這樣的舉動,導致嘉麟放出的哨騎在不久之後便與大軍輕騎相接觸,他們急忙將消息帶回嘉麟城。
翌日清晨,急促的輕騎由嘉麟西門衝入城內,急匆匆的趕到了衙門。
“東本!漢奴的塘騎突然開始向東推進,大軍恐怕正在朝嘉麟前進!”
“豬犬的東西,他們終於來了!”
哨騎百戶來到內堂稟告,正在吃飯的莽隆化得知消息也忍不住罵了一嘴。
罵完後他抬頭看向哨騎百戶,嚴肅道:“派人去姑臧,把這條軍情告訴乞利本!”
“是!”百戶聞言退出內堂,而莽隆化也冷哼一聲,低頭繼續吃飯。
是夜,嘉麟的輕騎抵達了涼州治所的姑臧,而剛剛睡下的尚摩陵得知消息,急忙召見了折逋羅等人前來。
當眾人齊聚一堂時,身穿大裘的尚摩陵便冷臉道:“漢奴東進了!”
“我和莽隆化在嘉麟布置了兩千甲兵,加上姑臧城內還有兩千精騎和一千甲兵,我倒要看看這劉繼隆怎麼拿下嘉麟!”
尚摩陵說罷,眼見眾人不開口,他便將目光投向了折逋羅:“折逋羅,你帶一千甲兵駐守姑臧城!”
“是!”折逋羅行禮應下,但還是不忘問道:“乞利本,您要帶精騎出城嗎?”
“哼!”尚摩陵冷哼一聲,露出幾分殘忍:“劉繼隆不是喜歡當狼,在草原上亂竄嗎?”
“這次我來當狼,我看看他要怎麼對付我!”
“這……”折逋羅欲言又止,末了還是下了決心,起身行禮道:
“劉繼隆是狼的智慧,可您是龍的智慧,您不應該效仿他。”
“與其效仿他,還不如征召昌鬆的兵馬前來姑臧,我們以堂堂之陣擊敗他!”
折逋羅這話說的並不好,可他也沒有辦法。
他總不能說尚摩陵沒有劉繼隆那份能力,貿然率領兩千精騎出城,萬一被劉繼隆打得全軍覆沒,那涼州就真的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