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一畝地的麵積為五百四十平方米,長二十四米,那寬應該是多少米?”
十月初,在五泉城中軍民都在搶收六月耕種的麻、豆、粟、麥等作物時,縣衙內卻傳出了令人昏昏欲睡的話語。
劉繼隆一身常服站在主位,手裡拿著細細的木棍和白堊(白土粉)製成的粉筆,身後是寫下問題的黑漆木板。
在他麵前,尚鐸羅、張昶、馬成、李驥、斛斯光、曹茂、鄭處、厝本等五十餘名軍中有名有姓的將領都坐在位置上,佯裝老實。
如今是他們入駐五泉的第五個月,而劉繼隆的掃盲班也開了整整四個月。
在山丹的那兩年,劉繼隆一直在開辦掃盲,但由於戰事,許多人走的走,傷的傷,真正接受了兩年教育的人,隻有不到八百人。
這八百人中,隻有不到二百人跟著劉繼隆來到五泉。
雖然已經進行了兩年的掃盲學習,可他們也隻是勉強做到了識字。
因此在五泉開辦掃盲後,劉繼隆開始加強教育,從基礎的識字到學習一些史料,以及一萬以內的加減乘除。
語文和數學是掃盲班唯二的課程,但張昶他們還是更喜歡語文課。
因為劉繼隆在講語文課的時候,通常是以故事的形式,將一些成語形成的原因娓娓道來。
這種類似聽書的學習方式,令他們許多人都記住了不少的成語,並且能靈活運用。
不過他們有多喜歡語文,就有多討厭數學。
正如當下,他們五十幾個人雖然麵上老老實實,可心思早就不知飛到什麼地方了。
“厝本,你來回答!”
劉繼隆挑中了掃盲班裡最大老粗的厝本。
對此,厝本隻能尷尬起身,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什麼話。
見狀,劉繼隆也沒有氣餒,而是詢問他們還有人不知道算法的。
在他的詢問下,近七成的人舉起了手。
他沒有罵眾人,而是重新將解法寫在了黑板上,隨後讓眾人動筆先學習一遍,然後再挨個教導。
他們每個人手上有一塊普通的木板,桌上有筆墨和水盆、毛巾。
用沾水的毛巾將木板擦乾淨後,便能用毛筆在木板上書寫。
很快,兩個時辰過去,而劉繼隆也宣布了下課。
“刺史,我們學打仗和識字不就行了嗎?”
“對啊刺史,這數學……”
有些旅帥和校尉不解開口,劉繼隆笑著反問道:“你們覺得用不到?”
“額……”眾人一時間不敢答話,可劉繼隆卻解釋道:
“除去作戰,行軍、紮營、布陣都是要用到數學的。”
“從編製到人數,從口糧到軍械,從速度到寬度,一切都是量化的。”
“根據一支軍隊的行軍長徑和寬度,就可以推算出他們的人數,知道其行軍所需要的時間。”
“如我軍的紮營法,實際就是確定各種麵積的計算方法。”
“你們得知道,打仗是一門精細活。”
“你麾下多少兵卒,每日吃多少糧食,喝多少水,每日行軍多少,多少距離需要布置一個補給點等等……這些種種都需要用到數學。”
“以前你們麾下隨軍直白多,這些事情可以交給他們,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可現在我們自己做主做事,就不得不親力親為了。”
“更何況數學學好了,對於統計耕地、人口和物資都有幫助,你們彆小看數學。”
劉繼隆笑嗬嗬的與他們解釋著,隨後繼續道:
“其實我還想教你們另外三門課程,但我們沒有時間了,必須在兩年時間裡把大軍的文盲問題給解決,然後出兵收複河州。”
蟄伏兩年,這對於出道不過三年的劉繼隆來說似乎有些難熬,但實際上時間也過得很快。
今年已經解決了城外荒田複墾的問題,明年秋收之後,他就有足夠的糧食發起南征了。
他蟄伏兩年,可不是為了一個小小的河州,而是要一口氣收複河臨渭三州。
這些日子,他已經在軍中挑選了一些有算術天賦的兵卒,並將他們轉業為直白,數量雖然隻有一百七十餘人,但對於他來說已經夠用了。
河臨渭三州加上五泉,總計十個縣。
一百七十多人加上少量駐軍來管理十個縣,還是能勉強管下來的。
隻要能管下來,那劉繼隆就能花費兩三年時間,用這批直白滾雪球般的擴充直白隊伍,軍隊也是一樣。
他讓張昶他們將自己上課時所說的成語故事寫下,然後用銅活字印刷術印刷成為課本。
一篇故事,少則二三百字,多則七八百字。
想要了解這些故事,將士們就隻能拚命的去學。
不得不說,這一做法還是挺有成效的,起碼經過四個月的掃盲,軍中已經沒有識字少於五百的人了。
不過劉繼隆並沒有停下,畢竟他要的是一群中基層軍官,而不是半文盲隊伍。
“隻有把軍中的兩千八百多人訓練好,他們才能幫助自己滾雪球式的壯大隊伍,用最快的速度占領整個隴西。”
這般想著,劉繼隆也看著張昶他們先後走出衙門。
他們抱著教材,準備去軍營教學去了,隻留下了曹茂和劉繼隆。
“怎麼樣,都記下了?”
“嗯,都記下了!”
劉繼隆看向認真做筆記的曹茂,笑著詢問起來。
曹茂已經十四歲了,他跟在劉繼隆身邊兩年多,識字過後就經常翻閱劉繼隆從甘州、涼州、蘭州等地收集的藏書。
這些書籍雖然都是經史典籍,但卻豐富了他的內在。
如今劉繼隆將數學作為課程推出,曹茂自然也不會放過,而是如海綿般汲取著知識。
瞧著他認真的模樣,劉繼隆也笑著拍拍他:“好好學,日後幫我治理隴西。”
“那可不行!”曹茂聲音拔高,一下子合上自己做筆記的文冊。
他起身與劉繼隆對視,眉頭緊皺一起,執拗道:“我是為了帶兵打仗才學這些的!”
“……”聽到這話,劉繼隆啞然,片刻後笑道:“行,都依你!”
他話音落下,接著又給曹茂開了一個時辰的“小班”。
直到曹茂已經將麵積的計算方式吃透,劉繼隆才舒緩了一口氣。
不過不等他讓曹茂去準備飯食,便見陳靖崇從衙門外走了進來。
“刺史!城外的糧食作物都收割入庫了!”
陳靖崇隔著老遠便作揖走來,劉繼隆聞言眼前一亮:“如何?”
“您自己看看吧。”陳靖崇走入正堂,遞來一本文冊。
劉繼隆接過翻閱,很快便將其中內容儘數閱覽。
“廓州的第二批糧食已經送來了,刨除路上吃的,存入四千九百六十二石。”
“算上今年收獲和官倉中原本的存糧,現在官倉內還有存糧四萬五千六百餘石。”
“城外的牧群數量也記在文冊上了,軍馬二千餘八十匹,挽馬三千六百餘三匹,耕牛四千五百頭整,黃牛七百五十四頭,羊一萬九千四百二十四隻。”
話音落下,陳靖崇臉上浮現憂慮:“過去四個月,城中軍民吃了五千八百多隻羊,二萬八千六百石糧。”
“您給百姓的糧食太多了,雖說他們乾活也有力氣,可按照這種吃法,糧食最多能撐到四月初就得吃乾淨。”
“黃牛和羊群,最多幫我們多撐兩個月。”
“剩下兩個月,如果沒有外力,我們就隻能殺挽馬和耕牛了……”
陳靖崇冷靜訴說著現狀,劉繼隆聽後也沒想到糧食是這麼的不夠吃。
當初他算好是夠吃的,但實際上每天發下去的糧食,總會有微小的偏差。
每個人偏差一點,一天、一個月下來,那就偏差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