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五月初,隨著沉悶爆炸聲在山澗作響,飛鳥驚厥,揚塵四起。
待揚塵漸漸落下,土丘後一個個頭戴藤帽的礦工慢慢起身,而擺在他們眼前的是被炸飛的無數樹木,以及散亂的碎石。
碎石的儘頭,是一處剛剛被炸開的礦洞。
咳咳……”
咳嗽聲響起,頭戴藤帽的劉繼隆也站了起來,身後跟著曹茂和張昶。
“娘賊的,這三十斤火藥的威力這麼大啊?”
“這拿去炸城牆,夯土的城牆豈不是一炸就塌?”
張昶罵罵咧咧,而曹茂也拍了拍身上的灰,目光看向劉繼隆。
劉繼隆朝前走去,來到礦洞麵前,小心翼翼朝裡看去。
隻見礦洞深丈許,裡麵的石塊碎裂垮塌,用鎬子輕輕撥弄就能將其掘取出來,時不時還能看見紅銅色的石頭。
“來人,搭架子!”
劉繼隆向身後吩咐著,不多時那些還在觀望的礦工便紛紛起身,朝著他們小跑過來。
這裡的礦工並不多,僅僅十一二人罷了。
礦工的編製與民團和軍團一樣,都是兵夥隊旅團的編製。
因此礦工夥長連忙走到劉繼隆身邊作揖:“節帥,您後退些,避免這礦洞二次坍塌。”
“你們都不怕,我怕什麼?”
劉繼隆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同時看著礦工們熟練的使用方木搭建架子,劉繼隆也饒有興致的看了起來。
前世他家就在礦區不遠,也見過許多廢棄的礦洞和礦坑。
在沒有水泥的情況下,木架能最好的支撐和維護礦道的穩定性,防止其坍塌,確保礦工的安全作業。
這其中,礦洞用方木,礦坑用圓木。
搭建的方式,最基本的結構形式是梯形棚子,由一根頂梁和兩根棚腿組成,支架與圍岩之間需要安設背板。
支架旁還需要打楔子,每米巷道架設一到兩架棚子,楔子的方向應由外向裡。
這些都是劉繼隆見到的東西,他雖然不了解其中理論,但照搬過來總是沒錯的。
事實也證明了,他的這套辦法確實很有用,至少在隴右的采礦工作中,至今沒有出現過一例傷亡。
“王夥長,這用黑火藥采礦,比起土法采礦,速度和產量有沒有變化?”
劉繼隆詢問到了效率和產出的問題,王夥長連忙點頭道:
“肯定是有的,節帥讓我們用黑火藥采礦後,不管是煤礦還是金礦、銅礦和銀礦,開采的效率和產出都提高了。”
“以前開采這麼個礦洞,我們起碼要三夥人輪班,一個白天才能推進丈許。”
“一個月下來,每個礦洞最多能挖一兩黃金和一百多斤的赤銅。”
“現在一個月下來,最少能開采三兩黃金和四百斤赤銅。”
“這一個礦洞,就能產出最少一百貫,差不多翻了快四倍。”
王夥長激動說著,而劉繼隆也看向了曹茂,曹茂點頭道:
“自從火藥廠提供給工司黑火藥後,工司產出的金銀銅礦確實變多了。”
“不過火藥廠的黑火藥有限,目前隻能滿足臨州和岷州兩州的金銀銅礦開采。”
“要是後續火藥的產量跟上,工司每年最少能入庫折色後五萬貫的金銀銅,以及二百多萬斤鐵。”
“要是按照市價賣給關內道,每年賣鐵都能賣出四十萬貫,若是打造成兵器販賣則價格更高。”
曹茂的話,若是讓朝廷的人聽到,絕對會讓滿朝文武睡不著。
舉大唐之力,產鐵不過一千萬斤,而隴右獨占兩成。
這兩百萬斤鐵若是打造兵器甲胄,最少能裝備三萬人。
劉繼隆要是有三萬甲兵,李忱估計連覺都睡不著。
“軍中的甲胄都補全了嗎?”
劉繼隆詢問張昶,張昶搖頭道:“現在每年產鐵五十二萬斤,其中半數用來打造農具,軍械坊能分到二十萬斤。”
“坊內鐵料倒是足夠,就是工匠和學徒不足,二百多名專門製甲的工匠及學徒,每年不過能製甲二千套。”
年產二千套甲胄,這已經足夠了,算算時間,最遲年末就能讓軍中新卒儘數穿上紮甲。
“紮甲的製作不要停,以工匠一名帶學徒兩名,逐漸增加製甲人數。”
“我們現在還不需要那麼多甲胄,但日後會需要。”
隴右的人口已經達到了二十四萬,軍吏與百姓的比例在一比十二。
總的來說,這個比例還是有些高,如果不是隴右物產豐富,加上可以做二手販子,販馬給劍南道和山南道,隴右百姓肩頭的負擔注定輕不了。
這種情況下,如果什麼時候和朝廷翻臉了,以十二民養軍吏一人的情況,肯定是不可持續的。
在劉繼隆看來,起碼要達到三十民養軍吏一人,才能勉強能夠和唐廷翻臉。
所以隴右的人口,必須能想辦法提升到五十萬以上才行。
不然商道一旦被斷絕,隴右的日子注定不好過。
這麼想著,劉繼隆便看向了采礦的王夥長,謙和道:“沒有你們,隴右就不可能那麼安泰。”
“我代表隴右的二十四萬軍民百姓,感謝你們在這裡的付出。”
他朝王夥長及遠處的礦工們躬身作揖,王夥長嚇了一跳,連忙回禮道:
“節帥哪裡的話,如果不是您解放我們,我們還在給番狗做奴隸呢。”
“更何況您還給弟兄們工錢和撫恤,讓弟兄們都沒有了後顧之憂,是我們感謝您才對!”
王夥長接受過六個月的掃盲,還是有些墨水在腹中的。
這是隴右的現狀,隻要是夥長及以上的官員,不論軍團、民團還是礦兵團,都需要接受最少六個月的掃盲。
六個月學不了太多東西,但起碼能簡單的書寫,幫人寫寫姓名,登記登記還是沒問題的,更彆提千以內的加減乘除了。
“好好好,你感謝我,我感謝你,我們相互感謝。”
劉繼隆握住王夥長的手,王夥長激動握著,而曹茂也開口道:
“節帥,我們該回狄道了。”
“好。”劉繼隆應下,隨後與王夥長寒暄幾句,轉身便離開了。
見劉繼隆離開,幾名礦工湊上來:“王頭,您剛才和節帥握手了,什麼感覺?”
他們目光激動中帶著羨慕,王夥長則是後知後覺道:“忘記了,但節帥的手很軟,比我家婦人的手還軟。”
“您莫不是得了瘋病?”
“對啊,節帥常年打仗,手都是拿兵器的,怎麼可能手軟!”
眾人鄙夷看向他,王夥長急得辯解:“就是軟!又軟又暖和!”
“走吧走吧,王頭估計是想家裡的娘子了。”
眾人倍覺無趣,隻當是王夥長想女人了。
不管王夥長怎麼辯解,他們都不相信,因為他們始終覺得,常年打仗的人就應該手硬手黑。
不多時,他們繼續在礦洞內開始了爆破和挖礦的工作。
兩日後,劉繼隆他們也返回了狄道城內,而此時的夏收已經開始了。
城外的小麥正在被收割,所用的農業工具,基本都是劉繼隆改良過的。
百姓們在田間朝劉繼隆遙遙作揖,劉繼隆也在馬背上作揖回應。
曹茂和張昶及護衛劉繼隆的五十餘名精騎都感到驕傲,挺直了自己的胸膛。
“今年老百姓能吃口白麵了。”
劉繼隆望著沉甸甸的麥穗,感歎說道:“不容易啊……時間一晃就四年了。”
“三州的公田和私田,也基本成了熟地,糧食產出也將變得更多了。”
對於劉繼隆所說的這些,曹茂也笑著頷首道:“今年的熟地加生地,應該能突破二百萬畝了。”
“三年後的夏收和秋收,都護府正常收稅都能收獲四十萬石糧,此後每年都能增長五六萬石的稅糧。”
“長此以往,隴右一定會比昔日吐蕃霍亂前還要強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