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沒中!哈哈……”
“到我了到我了!”
晚秋九月,昔日埋沒於戰火中的濮州已然恢複生機。
當初逃亡的百姓,大多都在戰爭結束後返回了原籍。
儘管不如當年,但四十餘萬濮州人,卻還是回來了小半。
隻是令百姓們沒想到,當初的叛軍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官軍。
如濮州甄城內駐紮的三千兵卒,便是當初的叛軍。
昔日倒賣私鹽的王仙芝,也搖身一變成了天平軍中的列校,手下管著二百人。
憑借這重身份,王仙芝將昔日倒賣私鹽的活計做大做強,如今他在軍中有二百多弟兄,軍外還有六百多打手。
那六百多打手歸十二人管理,每個月向他孝敬三成。
三成看似不多,但私鹽販子還得買私鹽,經營倉庫、打點上下和養打手,大半去矣。
給了王仙芝三成後,私鹽販子便隻剩兩成利了。
當然,若是他們不給王仙芝這筆錢,沒有王仙芝的身份扯虎皮,那他們連這兩成利都不會有。
“贏了!”
“給錢給錢!”
軍營內,十幾個武官正在玩投壺的遊戲,桌上擺著一堆錢。
粗略一算,起碼有十幾貫。
“行了,整日賭錢,也不看看能有多少軍餉!”
忽的,一道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十幾個武官紛紛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隻見一個身材中上,長得十分敦實的普通男人朝他們走來,身後還跟著幾十個兵卒。
這些兵卒肩頭都扛著布袋,袋子裡東西不多,卻顯得很沉,但每個兵卒臉上都紅光滿麵。
“列校,您來了?!”
十幾個武官一擁而上,獻媚道:“我們也就是無趣玩玩。”
軍中能稱列校者不少,但如王仙芝這般受歡迎的卻不多。
“娘賊的,你們管這叫玩玩?”
王仙芝指著桌上那十幾貫錢罵道:“一年才百來貫,賭一場就十幾貫,你們玩得比我還大。”
“這也就一人一貫,一天最多玩個兩三場……”
一名旅帥訕笑著,王仙芝罵道:“這裡兩三場,那裡兩三場,最後百來貫就沒了。”
“到時候輸了不服氣,捅人當了逃卒,這種人我見得多了!”
王仙芝罵罵咧咧,擺手道:“把錢都給老子收起來,誰贏誰收,其他人去喚軍中弟兄來我牙帳分錢!”
“誒!”所有人眼前一亮,連忙按照他所說的去辦事。
不多時,王仙芝走入自己的牙帳,那幾十個個兵卒也將錢放入其中。
兩名軍吏先來一步,而後便是旅帥、隊長、夥長先後排隊。
夥長之後的才是普通的兵卒,而王仙芝麾下有二百多人。
由於之前已經把錢點好了,因此王仙芝不緊不慢的點出一份,足足有四百貫。
點齊之後,他讓軍吏把錢裝好,隨後叫帳外的人先後走入帳內。
旅帥每人二十貫,隊長十貫,夥長五貫,伍長三貫、兵卒兩貫……
不多時,所有人就都得了錢,而王仙芝也將最後剩下的二十貫拿在桌上,對兩名軍吏道:“這是你們倆的!”
“謝列校!”兩名軍吏笑嗬嗬的與其他人一樣,對王仙芝感激著。
待他們說完,王仙芝對外叫道:“尚大郎、二郎,蔡大郎,你們三個人進來!”
他話音落下,不多時帳外的那兩名節帥和一名隊長就走了進來。
“你們各點四十名弟兄,派人二十人送二十袋錢去某家,剩下的二十名弟兄,帶著這批錢跟我走。”
王仙芝交代一句,隨後便看著他們點人將帳內代表四百貫錢的四十袋錢扛走。
王仙芝帶著尚大郎與二郎往甄城縣衙走去,但並未走入縣衙,而是前往了縣衙旁邊,臨近西市的坊內。
在此居住的,都是軍頭、都將、縣衙主官等存在。
因此此坊雖然不小,卻被幾個官員宅邸占的滿滿當當。
王仙芝帶著眾人來到一處府邸,當即上前敲響了大門。
待大門打開,王仙芝這才獻媚著作揖道:“大唐天平軍第二都前營列校王仙芝,求見劉軍頭!”
門內,一名三十出頭的掌事似乎與王仙芝相識,並沒有為難他,而是頷首道:“進來吧。”
他將門打開,王仙芝這才揮手示意那二十名兵卒扛著錢袋走入府中,在掌事帶路下前往正堂。
待到正堂不遠處,掌事突然開口道:“軍頭正在與都將們議事,你暫且等著吧。”
“是……”王仙芝好奇向正堂看去,不知道有什麼大事,需要濮州的軍將們議事。
他等待許久,直到半個時辰後,才見到有人走出正堂。
“第二都列校王仙芝,見過劉都將、王都將、趙都將……”
王仙芝急忙行禮,而走出的三人正是天平軍駐甄城的三名都將。
三人瞥了他一眼,頷首後走出府邸。
不等王仙芝看去,便聽到有人傳他:“軍頭傳王列校進來。”
“來了!”王仙芝急忙快走進入正堂,而堂外的二十名兵卒則是被攔下。
待王仙芝走入正堂,隻見正堂內坐著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
男子長得並不好看,也不算身強力壯之徒,但卻身穿緋袍。
“王列校來了?”被稱呼劉軍頭的男人笑了笑,接著示意道:“坐吧……”
在他的示意下,王仙芝也大膽坐了下來,同時說道:
“托軍頭的照顧,本月走路子弄了一千餘七十五貫。”
“開給下麵人七百七十五貫後,某留下了一百貫,餘者二百貫都在外麵。”
王仙芝的話音落下,劉軍頭並未因為得了二百貫而激動,隻是笑嗬嗬說道:
“王列校也是武藝厲害的漢子,這幾個月來,每個月都上門送禮,可見也是忠義之人。”
“當下某這裡有個差事,若是王列校願意接下,三年後便能升為都將……”
“都將?”王仙芝意動了。
自會昌以來,軍隊編製雖然沒怎麼變,但各鎮對各個編製的人數都有變化。
在天平軍,一名都將麾下至少有五個營,治兵一千二百餘人。
以如今時節,如果老老實實的積攢錢財,賄賂節度衙內官員,那起碼需要攢上十餘年,才能擢升都將之位。
可如今隻需要三年,便能獲得都將之位,王仙芝難免意動。
“不知這差事……”
王仙芝獻媚笑著詢問,劉軍頭也道:
“想來王列校也聽說西南南蠻子鬨得很凶了吧?”
“這……”王仙芝立馬麵露難色,顯然是猜到了這件差事與西南有關。
麵對王仙芝的擔憂,劉軍頭笑嗬嗬說道:
“這次的差事,是朝廷派下來的。”
“嶺南軍前往黔中坐鎮後,留守的兵卒太少,因此朝廷征調我天平軍一千兵卒南下廣州戍邊三年。”
“隻要王列校願意去,軍中願意以你為都將,各都分彆湊三百人給你,你自己再募三百人後南下。”
“三年後,待王都將歸來,我們再向朝廷請表你為都將,將位置坐的名副其實。”
劉軍頭的話讓王仙芝十分意動,他最擔心的就是做列校跟著去南邊受氣,回來還不得都將官職。
如今軍中願意讓他率軍南下,儘管在朝廷那裡他還是一個小小列校,但在天平軍中,他便是名副其實的都將了。
他十分心動,可一想到自己在濮州的家產,他當即又有些肉疼。
好不容易才發展起來,若是自己去了南邊,自己手底下這群私鹽販子恐怕會趁機變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