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早,持續了半個月的大晴天,終於迎來烏雲。
江樹帶著鐘杳杳在店裡吃早飯,完事過後就打算一起去市中心的奧林匹克體育館,看竹竹的舞蹈比賽。
這是他們早就約定好的,如果沒去的話,他必須無條件答應竹竹三件事。
“小樹,這天可能要下雨,你和杳杳去體育館的話,得帶著雨傘去。”傅婉瑩提醒道。
江樹抬頭看了眼天色,灰蒙蒙的天空的確是一副將要下雨的樣子,空氣悶熱異常,估計還是大暴雨。
“小樹哥哥,我吃完了,你慢慢吃,我回去拿傘!”鐘杳杳自告奮勇的說道。
“杳杳知道傘在哪兒嗎?”
“知道啊,就在門背後的釘子上掛著呢。”鐘杳杳嘻嘻笑著說道。
“那你記得拿那把大一點的黑傘,就算下再大的雨,咱們都不會打濕。”
“恩呢。”
江樹摸出鑰匙遞過去,繼續慢悠悠的吃早飯。
鐘杳杳開開心心的拿著鑰匙哼著歌,蹦蹦跳跳的走了。
腦子裡想象的是她馬上就可以和小樹哥哥一塊兒,去看竹竹姐姐跳舞了,好耶!
進入巷子回到小院裡,鐘杳杳還沒走幾步,就瞧見到了一個從沒見過卻帶著口罩的阿姨站在自家門外,像是在等人。
“阿姨,你找我奶奶嗎?”
聽到這脆生生的詢問,陸玲玲瞬間轉過頭,在看到鐘杳杳後,眼裡頓時流露出無法形容的驚喜。
“你是……杳杳?”她語氣仿佛控製不住的發出微微顫抖。
之前她隻能遠遠的看著,現在俏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就好像做夢一樣。
瞧瞧這有幾分跟她相似的眉眼,眨眼間七八年過去,原來杳杳已經長成好看的大姑娘了。
鐘杳杳點點頭,看著她很是疑惑:“阿姨,你是誰啊,你認識我嗎?”
聞言,陸玲玲心裡萬分苦澀。
她下意識的四處看了看,發現此刻確實就杳杳一個人,平時經常跟著她形影不離的小男生,現在也沒看到人影。
“我找你奶奶,也找伱。”
陸玲玲壓下內心的激動,兩步走到鐘杳杳麵前,嚇得杳杳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幾步。
“可是我不認識你呀,阿姨。”她弱弱的回答道。
鐘杳杳看著麵前的女人,雖然穿著好看的衣服,但是戴著草帽,臉上還掛著口罩看不清麵容。
不由得想起了此前小樹哥哥跟她說過的話,如果看到陌生人套近乎,一定不要理會,很可能就是拐賣孩子的人販子。
她手心裡緊緊攥著鑰匙,心裡頓時緊張害怕起來。
“我認識你,也認識你奶奶,你叫鐘杳杳,你奶奶叫李秀珍對不對?”
陸玲玲把她後退兩步的細節看在眼裡,可能是覺得自己的打扮不像好人,便取了口罩和帽子,蹲下身來,微笑著儘可能顯出自己的親近。
“阿姨,你是我奶奶的同事嗎?”鐘杳杳警惕的問道。
她依舊沒有放下心裡的戒備,一旦發現有任何的不對勁,馬上就往回跑。乾媽的店鋪不遠,隻要出了小院,出了巷子,一會兒就到。
陸玲玲搖搖頭,笑著說道:“不是,我是你家的親戚,這段時間來嘉州,正好過來拜訪一下。”
鐘杳杳當即瞪大了眼睛,在她印象裡,隻有每次跟著奶奶回老家,才能見到幾個親戚,可是也沒見過眼前這位好看的阿姨呀。
“杳杳,你奶奶現在在做什麼呢?我每次過來都不在。”陸玲玲笑著從包包裡拿出幾塊巧克力遞過去。
鐘杳杳搖頭拒絕,她不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但是心裡已經放心了許多。
“我奶奶現在在一家紡織廠裡上班,阿姨如果要找我奶奶的話,就晚上下班了來吧。”
她說完就往樓上走去,小樹哥哥還在店裡等著她,她還沒有忘記回家拿傘的任務呢。
陸玲玲微微一怔,看著她慢慢走遠,忽然叫住她:“杳杳,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鐘杳杳依舊搖頭:“阿姨,老師教育我們不要跟陌生人說話,我看你不像是壞人,所以才破例跟你說話,現在我要回家了。”
聽到這話,陸玲玲咬著嘴唇,心裡難受欲哭。
離家八九年,再回家時,親生女兒已經不認得自己。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杳杳,其實、我是你媽媽……的朋友。”她忽然道。
鐘杳杳停下腳步,轉過身生氣的看著她:“你撒謊!我沒有媽媽,我媽媽已經死了!”
陸玲玲嘴唇輕微抖動,臉上揚起一抹失落的苦笑:“這話是你奶奶跟你說的嗎?”
“不管是誰說的,反正我沒有媽媽!”
陸玲玲走過去,蹲在她麵前,認真的看著她:“杳杳,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你媽媽的朋友,她委托我過來看看你,這些年……你、你想過她嗎?”
鐘杳杳正想反駁她,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不想。”她誠實的說道。
陸玲玲怔住:“為、為什麼?”
“因為我媽媽是個挨千刀、砍腦殼的壞女人,她不要我,也不要奶奶,反而跟著彆的野男人跑了,在我心裡,她早就死了。”
鐘杳杳一臉平靜的說著,就像是說著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
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時候那個,被人說是沒有爸爸媽媽的野孩子,就會哇哇大哭的自己了。
不會受到委屈就跑回去找奶奶,一遍遍的哭著問,媽媽為什麼不要她呢?
雖然有時候也會羨慕,那些有著爸爸媽媽疼愛的孩子,可她現在也有愛她的乾爸乾媽,有小樹哥哥,內心空缺的那份父愛母愛,早就補齊了。
她的童年,很完美。
因此,哪怕眼前這個女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媽媽的朋友,她也不想知道半點兒跟她有關的事情。
要是真的在乎她這個女兒,為什麼當初要拋下她呢?為什麼這麼多年也不回家看看她呢?現在叫一個朋友過來,到底算什麼?
陸玲玲聽得心如刀割,可是杳杳說的話卻是事實,她反駁不了一點,內心的愧疚隻讓她在此時流下更多眼淚。
“阿姨,如果你真是那個女人的朋友,請你回去告訴她,我恨她。”鐘杳杳認真的說完,甩開她的手往樓上跑去。
一開始的好心情,自從這個女人出現後,就變得好亂好亂。
陸玲玲怔怔的看著杳杳上樓,耳邊卻是不斷回蕩著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可想而知,自己當年毅然而然的出走,給她心裡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天空忽然響起一聲悶雷。
不一會兒,大雨傾盆而下。
陸玲玲孤零零的坐在雨幕裡,悔恨的淚水止不住的從眼角流出,和雨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緩緩滴落。
一會兒後,鐘杳杳拿著兩把雨傘下來,她猶豫一下,把其中一把傘遞過去。
“阿姨,現在下雨了,這把傘給你,但是傘是小樹哥哥的,過兩天你一定要還我哦!”
看著懂事的女兒,陸玲玲心裡抽搐著疼,她忽然一把抱住杳杳,可是卻被她用力推開。
鐘杳杳現在已經不擔心她是壞人了,壞人不會在她麵前放下尊嚴的哭,也不會跟她說這麼多的廢話,可能的確是自己媽媽的朋友吧。
陸玲玲抹了一把臉,悲慘的道:“杳杳,你想……見見你的媽媽嗎?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見她……”
鐘杳杳身體一震,下意識的看著他,滿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不論她嘴上說得有多麼的不在乎,可是當這一天忽然到來,早已死去不再對那個女人抱有任何幻想的內心,還是忍不住泛起了波瀾。
她很想當麵質問那個女人,為什麼當年要拋棄她,拋棄奶奶,拋棄這個家。
“她……她真的來了?”
陸玲玲一看有戲,眼裡也逐漸露出光亮,柔聲道:“嗯,她來了,可是心裡很愧疚,不敢親自來見你,所以才讓我來問問情況。”
鐘杳杳皺眉思索了一會兒:“那她人呢?”
“就在外麵公路上的車子裡,你想要見她的話,就跟我來。”
陸玲玲說著起身站起來往外麵走去,鐘杳杳猶豫了一會兒也慢慢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