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淨,清澈……
羅州上空,灰雲被一位位衝天而起的俗神衝散,霞光漫天,陽光吐露,將天空映襯的金黃,似乎一切籠罩羅州的陰霾都已散去。
俗神來的快去的也快。
那些徘徊於此的真靈,在發現花衣神等離開,下方之人也已請神結束後,便有些遺憾的離去。
“好久沒有看到這麼乾淨的天空了!”羅炳忠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幾分感慨,話語裡蘊含著久違的自由和解脫。
隨著灰雲散去,似乎連空氣都清新了起來,風中帶著一絲絲涼意,美好舒適。
羅炳忠深深吸了口氣,想要將麵前這短暫的美好瞬間銘記在心裡。
鎮西軍一眾將士被習宣扶到碎裂的山石旁坐下,讓他們背靠在上麵,這會讓他們感到好受一些。
清風拂麵,滿臉憔悴的士兵們閉上眼睛。
他們的頭發此時變成了灰白色,一張張消瘦的臉頰上卻布滿了笑容。
這些笑容裡,幾乎都表達著同一個的意思。
真好!
習宣望著眼前這一幕,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陽光照射在他身上,但並未讓他感受到不適,反而溫暖著他早已冰冷腐朽的身軀。
他有多久沒有感受到溫暖了?
這份溫暖不光來自於澄澈無暇的天空,同樣也來自於鎮西軍士卒們臉上的笑容。
自從變成這幅形式模樣後,他的心一直都是冰冷的,沒有溫度,也沒有跳動。
然而此時,當鎮西軍的笑容出現在眼前,明明一個個骨瘦如柴,比他更像是行屍走肉。
可他們綻開的笑容,卻像是永遠也不會停止燃燒的火焰,散發出炙熱的火光和溫度。
“嗬……”
莫名的,習宣感覺到一股特殊的力量似乎在自己心口彙聚,有著絲絲的溫暖,向著四周擴散。
可正在他感受著難得的溫暖時,忽然,他猛地扭過頭,朝著林北玄的方向看去。
就見那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從虛幻的石橋上走下,站在陽光下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漆黑的頭發在陽光下閃爍著星輝,五官比起之前所見更加清俊的同時,眉宇間還多出了一股若有若無的王霸之氣。
黑紅色的長袍穿在他身上十分得體,上麵錦繡著花紋,將他的氣質襯托的更上一層樓。
這是一個光從側影,就能判斷其不凡的人。
“他和上次所見變得不一樣了!”
明明臉還是那張臉,但是整體給人的觀感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抱歉,我來遲了!”習宣猶豫片刻後說道。
林北玄仰起頭,同樣感受著這難得澄淨蔚藍的天空,並未看習宣,但唇角勾起一絲微笑回應。
“無妨,我已經從黑影那裡知道你聽到消息後就立馬趕回來的事情了,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習宣,你難道沒有感覺自己與其他行屍不同嗎?”林北玄問道。
“不同……”
習宣低下頭,視線轉移向自己的身軀,自嘲的一笑:“又有什麼不同,不過都是一具腐爛僵硬的屍體罷了,甚至還散發著一股難聞的臭味。”
林北玄聞言微微側頭,神色平和,深邃的瞳孔中點映著道道星辰,看向習宣道。
“可否同我說一些關於你的事?”
聽到這話,習宣有些愕然,他本能的想要拒絕,然而當他對上林北玄的眼睛時,沒來由的感到一絲畏懼,仿佛對方既然在問,他就理應回答一樣。
怪異,卻又理所當然,十分矛盾的一種現象。
“我的名字叫習宣,涇陽縣青嶺村人,曾經考上過秀才,也算是頗有功名……”
習宣講述著,將自己回想起來的記憶一一說出。
“我家中有一位妻室,還有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羅州那年大旱,稻田乾涸,萬物凋零,我們村本是水源豐富之地,結果才不到一月的時間,結果就一切都沒了。
那場旱災出現的十分不自然,我們羅州幾十年前也曾遇到過大旱,但是遠沒有這一次來的迅速和凶猛,幾乎是一夜之間,稻田裡的秧苗就枯黃衰敗,河水斷流。
家中糧食在一日日耗儘,沒有辦法,我隨同村裡的幾人一起外出,試圖尋找水源和食物。
然而,與我們同樣想法的人有不少。
在一起爭奪食物期間,我腳下踩空,不小心跌落到下了山崖。
當我醒來時,便出現在了這片山穀中。
我一次次的想要出去尋找我的妻子,結果要麼是沒走多遠,便被實力強大的餓死鬼殺死,要麼是被遇見的人所斬殺。
不過萬幸的是,我似乎具備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複活能力。
無論我怎麼死去,要不了多久,我就又能重新活過來。
不過這個能力並非沒有代價的。
次數多了,我的記憶也開始模糊起來,神誌會時常在清醒和迷亂中徘徊。
清醒時我能想起一些事,可一旦陷入迷亂,我就會變成一隻真正的行屍,食生血,吃生肉。
為了防止最後自己徹底失去記憶,於是我在一處廢墟中尋找到一本還算完好的冊子,在記憶快要消散的最後一刻,將其寫了下來。
就這樣,我渡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
說到這裡停頓,習宣望向林北玄:“這就是我現在唯一還知道的一些事。”
聽完習宣這些話,林北玄輕挑眉梢,點了點頭。
他其實大致翻閱過習宣那冊子上麵記載的東西,隻不過沒有習宣親口說出來那麼詳細。
“你的妻兒對你來說很重要吧。”仔細回想了一下,林北玄突然問道。
習宣聞言身體顫了顫,渾濁的眼神裡透露出濃濃的悲傷。
若是不重要,他又怎麼會滿篇都重點記載著他妻兒的名字。
看到習宣的反應,林北玄點了點頭,接著又說道。
“但是在眼下的羅州,沒有哪個婦女帶著孩子能生存下來,如今羅州的人口可以說是百不存一。”
林北玄說的直白,絲毫沒有顧忌習宣的感受。
“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