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蒙蒙亮。
小院中,血腥味彌漫,但在雨水的不斷衝刷下,並沒有飄散多遠。
洛嬌容站在走廊上,臉色煞白,全身發抖。
小環則扶著她,在她旁邊發抖。
洛子君已經去洗了手和身子,正研究著手裡的黑色荷包。
這黑色荷包是從屍體上搜出來的。
看著鼓鼓的,但奇怪的是,裡麵竟然沒有任何東西。
他突然想起了每次去武者店鋪買藥時,看到的那些布袋和荷包,心頭立刻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嗖!”
正在此時,一道黑影突然從大門口的院牆處跳了進來。
手中鋼刀,寒光森森!
洛子君臉色一變,立刻拿起了地上的斧頭,急聲道:“姐姐小環!快進屋!”
“嗯?”
那越牆進來的人,本來殺氣騰騰,在聽到聲音和看清院裡的人後,頓時滿臉愕然:“子君?”
“姐夫?”
洛子君看清來人,也是一愣。
兩人一人握刀,一人持斧頭,麵麵相覷。
“姐夫,你怎麼跳牆進來?”
洛子君問道。
李正山的目光,突然看向了地上的屍體,臉色陡然一變,慌忙快步走到屍體前查看。
他自然是在外麵嗅到了血腥味,才急著跳牆進來的。
“這……”
當他看清地上那顆人頭的麵孔時,頓時身子一震:“竟是這畜生!”
他臉色煞白,手中的刀顫抖著,抬起頭,看向了眼前一副柔柔弱弱的小舅子,口吃起來:“子君,你……你……”
“我殺的。”
洛子君揚了揚手裡的斧頭。
然後把剛剛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多虧了師姐的毒藥……”
李正山聽完,臉色愈發難看,手中的刀顫抖不止。
“子君,你可知道此人是誰?他就是姐夫上次所說的那個逃跑的凶徒,我們搜遍全城,一直都沒有抓住,沒想到今晚竟然被你給……”
他心頭恐懼不已,愈想愈怕。
這凶徒身上已有兩條人命,而且還是一名武者,手段極其狠辣,沒想到竟然還在城內隱藏著,更令他驚懼的是,這凶徒今晚竟然摸來了他家裡……
這是要屠殺他全家啊!
“姐夫,我殺了人,會不會有事?”
洛子君突然問道。
洛嬌容慌忙從走廊上衝了過來,顫聲道:“正山,子君會不會被抓走?”
李正山從恐懼與震驚中回過神來,收刀歸鞘,凝聲道:“不會。”
隨即他解釋道:“按照我大梁律例,隻要是夜晚擅闖宅子之人,主人家都可以當場擊殺,無需負任何法律責任。更何況,此人是一個早有人命在身,全城通緝的凶徒。子君殺了他,不僅不會被處罰,還會獲得衙門的獎勵。”
洛嬌容一聽,這才緩過來,雙手發抖地抓著他的胳膊哭道:“正山,你……你趕快辭了這門差事吧……”
這凶徒顯然就是為他而來,是來報仇的。
李正山臉色蒼白,低頭看著地上的屍體,又看了一眼他們姐弟,這一次,他再也沒有任何猶豫,沉聲道:“天一亮,我就去衙門辭了這差事。”
他突然眼圈發紅,滿臉歉意地道:“夫人,子君,是我太自私了,我對不住你們……這差事,我早該辭了……”
洛嬌容依舊渾身顫抖著,眼中滿是恐懼。
她見自己相公這次似乎真的已經下定了決心,頓時抹了抹眼淚,握著他手安慰道:“正山,你是武者,到時候可以去大戶人家當個護衛,肯定比在那衙門當差又安全,又掙錢。再不行,去幫人看看場子,送送貨,也是可以的。”
李正山神色沉重:“夫人放心,我這次一定會辭了這門差事,絕不會再讓你們受到牽連。”
洛子君道:“姐夫去大戶人家當個護衛,的確不錯。那些大戶人家都舍得錢,姐夫武藝不差,又忠厚老實,相信一定會有很多大戶人家喜歡的。”
李正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說什麼,嘴唇顫抖著,又沒有說出口,然後突然把他緊緊抱在了懷裡,聲音哽咽道:“子君,幸好有你……家裡幸好有你……”
“姐姐也很厲害的。”
洛子君看向一旁抹著眼淚的姐姐,道:“姐姐聽到外麵有動靜,立刻拿著刀,推開窗,怒聲喝罵,威風凜凜。我若是賊子,估計直接就嚇跑了。”
“噗……”
洛嬌容流著眼淚,笑著拍了他一下。
李正山突然鬆開了他,道:“子君,這殺人的事情,要不讓姐夫來認了?”
洛子君看向他。
李正山解釋道:“不是姐夫想要貪你的功,隻是若是說人是你殺的,會麻煩一些。畢竟你隻是一個書生,這凶徒可是二境的武者,若是說出去,怕又要帶你去衙門各種詢問和檢查。還有……”
說到此,他神色凝重,聲音忽然放低:“姐夫不想讓你這麼快出名。讀書可以,但是練武……”
洛嬌容突然想起了什麼,頓時臉色一白,慌忙道:“對,子君,這殺人的事情,讓你姐夫來擔,你不能認。”
洛子君仔細看了兩人一眼,兩人的目光似乎都有些躲閃。
他並未立刻追問,點了點頭道:“聽姐夫的。不過這事,會不會被查出來?”
李正山在院子裡看了一眼,道:“沒問題的,時間對得上。你再仔細把剛剛的過程都說一遍,我就說我路上走得快,剛回家就碰到這凶徒了……若殺的是彆人,衙門或許會仔細偵查,但此人是衙門通緝的凶徒,殺了就殺了,不會有人仔細追查的。”
“退一步講,就算被查出來不是我殺了人,也沒有什麼影響。反正我也準備辭了這差事,對你就更沒有影響了。”
洛子君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又在院子裡仔細商議了一會兒,敲定了一些細節,避免中間出了什麼紕漏。
“姐夫,還有這個荷包,好像是儲物袋……”
洛子君突然想起了那個黑色荷包,連忙拿了出來。
“儲物袋?”
李正山一愣,連忙接過查看,頓時又驚又喜:“果然是儲物袋!”
隨即又疑惑道:“不對啊,這凶徒當初逃走時,身上並沒有其他東西,莫非這段時間才搶來的?”
“姐夫,需要交上去嗎?”
洛子君有些舍不得。
李正山沉吟了一下,還給了他,道:“不用,當初這凶徒逃走時,我們都搜身了,身上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東西。這東西,你自己收起來用。”
洛子君心頭一鬆,問道:“姐夫知曉該怎麼用嗎?”
李正山點了點頭,看了看天色,發現已經天亮了,連忙道:“回來再說,我先去衙門報案,不然時間對不上了。”
說完,他便過去打開大門,匆匆離開。
此時已經天亮。
地上的屍體與腦袋,看著越發可怖。
洛嬌容不敢再待下去,連忙道:“子君,我們也快進屋換衣服。”
三人立刻進了屋裡。
洛子君回到房間,在小環的伺候下,換上了一套新的衣服。
他來到桌前,拿起了那隻黑色荷包。
想著剛剛姐姐姐夫恐懼的神情和躲閃的目光,他心頭暗暗道:看來,那仇人果然就在臨安城,而且可能隨時都在看著我們。
“可以讀書,不可以練武麼?”
他握緊了手裡的荷包,看向了窗外淅淅瀝瀝的春雨,心頭的想法愈發堅定起來。
很快,衙門的人趕到。
在一家四口默契的配合下,屍體很快被帶走,現場也隻是很潦草地勘查了一遍。
李正山跟著一起離開。
洛子君主動去了小院,清理著地上還未被雨水衝刷乾淨的血跡,以及那些沾血的泥土。
洛嬌容站在走廊上,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眼眶濕潤。
她的弟弟,已經長大了,已經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頂天立地可以保護家人的男子漢了。
這些年的辛苦,終於開結果。
雖已天亮,光線依舊昏暗。
天空烏雲密布,陰沉沉的。
綿綿細雨滋潤著大地,澆灌著農田,親吻著草,哺育著萬物。
但城裡的很多人,並不喜歡。
小販無法上街,遊人無法出遊,出去吃酒的喝茶的,聽小曲的,都很不方便。
青樓的姑娘們,也都愁眉苦臉,咒罵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