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
又是一聲詢問。
寧漁猛然睜大眼睛,左右看去。
她看到升騰的雲霧,看到雲氣縈繞的大澤,也看到灼灼燃燒的太陽,看到太陽下那輝煌的宮闕!
“這裡是哪裡?”
寧漁猛然站起身來。
而南流景的光輝便在此刻照來,籠罩她的身軀。
無數的信息落入寧漁腦海裡,一時之間讓她呆立在原地。
而她此時也終於看清了身前與她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少年。
少年穿著藍色的衣衫,溫和平靜的眉眼中帶著些好奇注視著她。
寧漁的眼神與少年的眼神相碰撞,她匆忙低下頭來。
“我在做夢?”
陳執安也好奇的看著她,搖頭道:“這裡乃是白玉京,你是第三個前來這裡的人,你叫我長安客便是。”
寧漁猛然咬牙、抬頭。
她左右看著這廣闊的天地,看著清澈的天空中起了微波,一層又一層的雲氣受到太陽光線的照耀,竟然也發著光。
“這裡不是掖庭宮!”
她喜極而泣,緊接著卻又放聲大哭起來。
她腦海裡奔流的信息在告訴她,自己的身體還在掖庭宮中,她並沒有逃出來,並沒有自由,而再過一陣,她便會回到那黑暗、潮濕、恐怖的掖庭宮中,重歸無望的現實!
“不要哭。”
陳執安看到這新來的女子放聲大哭,不由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他在心中暗想:“南流景招來的老黃梁來曆非凡,氣魄雄渾,一身修為強悍非常。
可這少女似乎根本不通修行,甚至好像還受到了驚嚇?”
“所以南流景為何要召她前來?”
陳執安有些不解,可他卻隱約感受到這少女哭聲中的悲涼,便又勸了幾句。
可這少女仍然痛哭不止,甚至身體都微微發抖。
陳執安看這少女這般歇斯底裡,不由皺著眉頭道:“與其哭聲不止,還不如好好與我行禮,仔細問我,下一次什麼時候才能來這白玉京。”
他的聲音有些冷厲,受慣了冷漠的寧漁頓時被嚇住了,她死死忍住哭泣,肩頭也不再顫抖。
直至十幾息時間過去,這少女才道:“還請……大人教我,如何才能再來白玉京?”
陳執安臉上再度浮現出笑容來,道:“我該怎麼稱呼你?”
寧漁終於開始消化腦海中,南流景帶來的信息,她低頭思索了許久,想起自己幼時的小名,這才抬頭說道……
“大人隻需稱呼我為……椒奴。”
椒奴?
陳執安點頭,又見到眼前這少女始終眉頭緊鎖,不由勸慰說道:“你既然將這裡當做夢境,你便隻當這裡是你的夢中,既然是做夢,又何必眉頭緊鎖?”
寧漁有些失神,腦袋傳來的劇痛令她無法定神,昨日嬤嬤的鞭笞,也讓她放鬆不下。
陳執安見這少女如此油鹽不進,也有些煩了,他前世今生麵對女子,從來沒有什麼耐心哄著。
於是他不打算理會這椒奴了,轉身便想要離去。
可此時的寧漁忽然有些清醒過來,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年氣質不凡,也許也是讀書人。
她匆忙朝著陳執安行禮,咬著牙道:“椒奴……想向大人請教!”
陳執安轉過身來,看著她。
寧漁再次向她行禮,收斂起眼中的惶恐,道:“椒奴是大府奴婢,我家……小姐喜愛詩詞,便也讓我們讀書習字,時常親來考校……
若是不合她心意,便總要打罵,不知……大人是否士子?可能夠借我一首牡丹詩詞……”
陳執安微微挑眉,搖頭道:“我並非士人,也不曾熟讀詩詞。”
寧漁頓時一陣失望,她在掖庭宮中五六年,許多技藝已經登堂入室,唯獨這詩詞一道,卻始終不得其門。
恰巧執掌掖庭宮的雲麓公主卻最愛詩詞,她因為這詩詞考校不知挨過多少打。
“看來,明日的考校,也免不了挨一頓打了。”
寧漁抿著嘴這般想著,可恰在此時,眼前這眉眼尤其好看的長安客,卻忽然笑道:“不過……我認識許多詩詞大家,你想要牡丹詞,我給你一闕便是。”
寧漁失望的搖頭。
倘若是那些詩詞大家的詞,又怎能拿去應付考校?抄詞蒙混,倘若雲麓公主震怒……
可正在這時,自稱長安客的少年的聲音卻又傳來。
“你且放心,那些詩詞大家,天下無人識得,你儘管拿去用,無礙的。”
寧漁還沒反應過來。
陳執安便蹲下身來,輕輕撫平腳下的雲霧,又伸出一根手指,在雲霧中書寫。
他一邊寫一邊說道:“貴人小姐讓你們寫詩稱頌牡丹,實際上總是在借以牡丹隱喻自己,那便給她們戴一些高帽,讓她們開心些便是。”
“這首詩的主人名叫上官昭容,也叫上官婉兒,如果你逃過了責罰,可要記得她的名字。”
寧漁低頭看去,就看到陳執安寫道……
“勢如連璧友,心似臭蘭人。
簷前怒破更,江上恐留風。”
寧漁仔細讀著,眼睛也真的越來越大,眼神中的彷徨似乎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