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都沉默了二三息時間道:“你不怕我?”
“不怕。”陳執安搖頭。
李伯都眉眼更冷了幾分,冷哼一聲道:“你身上雖有李家血脈,可你終究是陳水君之子,有時候你該怕一些的。”
陳執安道:“我之所以不怕,並非是因為那什麼李家血脈,玄紫將軍乃是身居高位的將軍,手下統率著披堅執銳的將士們,對於蘇南府中任何一人來說,將軍都是真正的大人物。
而我不過是尚且年不滿十八的少年,如今獨身在家,偏偏我這小院對門就是鐵臂將軍府,門口的護衛,又或者那府中的鐵臂將軍想來都已經知道將軍就在我院裡,將軍這樣的人物若是平白來了我院中毒打我一頓,甚至趁著家父不在殺了我,為李家抹除我這個汙點……這聽起來實在是不好聽。”
他麵色從容,娓娓道來:“能夠坐上這等高位,修行有成的人物,想來是有幾分傲氣的,不至於對我出手。”
“你與你的父親,一樣令人討厭。”
李伯都也如司侯圭一般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他輕輕搖頭道:“大虞律法自然沒有庶民白身不能前去懸天京的規矩。
可是對你來說,懸天京中滿是漩渦,你就如在江水中漂流的枯枝,一不小心就會被那漩渦吞去。
而吞去之前,還會亂了你母親的心緒。
與其如此,你又何必非要去那懸天京?”
陳執安有些詫異,這李伯都又是怎麼知道他要去懸天京的?
“還請將軍明說,懸天京中又有哪些漩渦?”
“我李家就是最大的漩渦。”李伯都毫不避諱,他轉過身去,緩緩走向院門:“你來了懸天京,勢必會招來亂子,到那時,難免我李家不會厭煩了你。”
“又有司家年輕一輩,必將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司家這樣的高門大府,總是跋扈一些。”
陳執安靜靜的聽著。
他以為李伯都說了這李家、司家,便已經說完了,卻聽李伯都又道:“除此以外,你跟著楚牧野入京,自然會有許多京城世家著眼於你……這位新的兵部侍郎乃是宋相輕點,他有官身,許多暗處的利劍奈何不得他,可你呢?”
“我要跟著楚牧野入京?我怎麼不知道?”陳執安低下頭,似乎是在仔細消化著李伯都的話。
李伯都已然走到院門口,:“懸天京不是你的路,你莫要再走了,陳執安,往彆處去吧,尋一條適當、正確的路。”
陳執安卻忽然搖頭:“玄紫將軍,各人有各路,世間又哪裡存在絕對適當、絕對正確的路?
其實原本不去也沒什麼,隻是我之前寫過一封信,我在信中寫‘來日自有相見之時’,我如果不去,豈不是失約了?”
李伯都猛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冷冷看著他:“陳執安,你可想清楚,就如你剛才所說,你不過是一介白身,一介庶民,一介尋常的少年,懸天京暗處的利劍就算不是專程為了斬你,可你擋得住濺射出來的劍光嗎?無有功名、官身護持,你去了懸天京……
可是會死的!”
“會死?”陳執安垂下眼瞼正欲說話。
忽然間,岐黃街上傳來一陣馬蹄聲。
李伯都與陳執安都朝著院外看去。
卻見蘇南府府衙牌匾在兩位皂吏的手中高立,府衙同知大人騎馬前行,身後還跟著七八個鐵衣。
而同知大人身旁的白馬上,卻還有一位二十餘歲,神色有些輕佻的男子。
這男子身穿【獬豸食飛魚】的補服,腰間配著一把先皇定形,督察院打造的【歸覲】長刀,他手持馬韁,口中還銜著一根稻草……
“【督察院地字獬豸使】?”
李伯都麵色不改,心中卻有些疑惑。
直至蘇南府同知與那地字的獬豸來了陳執安院前。
李伯都以為他們乃是因他前來,朝前踏出一步,正要說話。
卻見同知與那獬豸使一同與他行禮,旋即那位年輕的獬豸使又看向院中的陳執安,吐出嘴裡的稻草。
同知大人則鄭重拿出一張折子來。
“陳執安,蘇吳州蘇南府人士,是日大雨,以刀斬西蓬萊齊天衝一臂,殺大虞逃犯、西蓬萊匪人仇三休,護朝廷命官有功,賜文勳八品、功璧,乃為……【澈衣郎】。”
陳執安挑眉。
雖無官身,勳階……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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