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主子不曾說話,一旁一位大宮女卻皺起眉頭,對那宮女說道:“我幾次三番吩咐你,你不曾吩咐他們避開雨落亭嗎?”
那宮女匆忙跪下,道:“我仔細吩咐了,前去接陳先生過來的吏員也確實避開了雨落亭。
可卻不曾想,玉下郡主也許是雨落亭中待了好幾日,待的厭煩了,就在方才又換到了觀瀾亭中。”
“商秋。”玲瓏公主忽然開口。
商秋公主放下手中的橘子,歎了口氣:“姐姐,你知道魏靈玉的性子,她來了七八趟,你始終不曾見她,她心中一定十分惱怒,這陳先生恰巧撞到她的怒意上了。”
商秋公主說完,忽然反應過來,又詢問道:“姐姐,這位陳先生,是蘇南府的陳執安嗎?”
玲瓏公主閉著眼睛頷首。
商秋公主接過身後宮女遞過來的熱手帕擦了擦手,旋即站起身來。
“我去接這位陳先生吧,但願魏靈玉不至於為難一位尋常的畫師。”
——
觀瀾亭前,無論是幾位太監管事,還是幾位宮女,甚至連那兩位吏員都深深低著頭,靜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那郡主卻麵色自若,又吃下一塊點心:“天下的畫師多了,可我卻從未見過玲瓏公主用這般年輕的畫師,畫她坐朝節所需的畫像。
這般年輕,畫像又能畫的多好?
你去告訴他,讓他出宮去。
玲瓏公主那裡,我自會為她再找一位書畫造詣高超,名聲不凡的畫師來。”
她隨意與一位太監管事說著。
那太監管事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他一句話不說便跪倒在地上,重重將頭磕在地上。
沉悶的響聲傳來,太監管事甚至不曾哼哼一聲,便這般跪倒在地上。
“沒用的東西,連話都不敢去傳。”玉下郡主瞥了他一眼:“不過你家主子不曾下令,卻也怪不得你。”
“拿紙筆來。”玉下郡主隨口吩咐。
那太監管事立刻便從觀瀾亭外的匣子中拿出紙筆,仔細擺上。
他正要磨墨,郡主卻忽然搖頭:“寫一個字罷了,磨什麼墨。”
郡主拿起毛筆,就在那紙上寫下一個字,又將紙折起來。
“去拿給那畫師。”郡主隨口吩咐。
那太監管事雙手拿起那張紙,走下觀瀾亭,走過石階,來到陳執安麵前。
“貴人下令,還請先生看一看這張紙。”
太監管事聲音尖細,頗為客氣。
陳執安卻在這太監管事兩鬢處,清楚的看到滴落的汗水。
所謂伴君如伴虎,如今他們侍奉這位郡主,竟也讓他們滿頭大汗,緊張無比。
陳執安接過紙來,紙張入手的刹那,他隻覺得一股洶湧的氣魄直衝而來,似乎要侵入他的魂魄,侵入她的心念!
陳執安下意識之間腦海中觀想南流景。
一股煌煌念頭,從他腦海中升騰而起,頃刻之間,那洶湧的氣魄便被這惶惶念頭,以及觀想而出的南流景散發出的燦爛光輝驅散了!
“這郡主……實在有些歹毒。”
陳執安麵色不改,甚至不去看那觀瀾亭一眼,隻是繼續打開那張紙。
遠處,商秋公主正帶著兩位宮女匆匆趕來。
恰好見到陳執安打開紙張。
商秋公主想起魏靈玉慣用的伎倆,不由皺起眉頭來,高聲道:“不要打開……”
可她的話似乎說晚了,陳執安此時已經徹底打開了那張紙。
他低頭看去,卻見紙上寫了一個極為潦草的“滾”字。
滾?
陳執安看得出神。
觀瀾亭中的郡主卻撫掌笑出聲來,她根本不在意陳執安如何,隻是指著商秋公主道:“商秋,你來晚了,這畫師變作癡呆,拿不了筆,還怎麼畫畫?”
商秋公主站在原地,不由跺了跺腳。
“魏靈玉……這畫師無辜!你又何必……”
魏靈玉抬頭,臉上掛著笑容,襯得她越發美豔:“天公發怒,大河決堤、山嶽傾塌,遭災的凡人無不無辜?”
“商秋,你什麼時候才懂……對於天下絕大多數凡人來說,我們便和天公無異!”
商秋公主深吸一口氣,這才來得及仔細看一眼那位陳先生。
“這陳先生竟然這般年輕?”
這位陳先生正低頭看著那張紙,他身穿一身藍衣,身姿挺拔,體型勻稱,麵白如玉,卻又體魄健碩,竟然頗為俊美,頗為出彩。
正因如此,商秋公主越發覺得可惜。
魏靈玉卻背起雙手來,嘴中哼著調子,走出觀瀾亭,朝另一處去了。
她發泄了心中對於自家嫂嫂的怨氣,心情舒暢了許多。
“請精通神蘊之道的太醫前來玉芙宮。”
商秋公主見魏靈玉走了,便匆匆前來,走到陳執安不遠處。
可她還不曾走近,忽然見陳執安動了……
他將手中白紙翻來覆去看了一陣,搖頭低語:“這字……寫的太醜了。”
商秋公主張了張嘴:“你沒事?”
陳執安這才抬頭,不解問道:“我應該有事?”
商秋公主鬆了一口氣。
陳執安卻看向魏靈玉方才所在的觀瀾亭。
“對於天下絕大多數凡人來說,我們便和天公無異!”
這句話還回蕩在陳執安耳畔。
他心中默默想:“真想撕爛這狗屁郡主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