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道成語氣肅穆:
“也不知他究竟是突破了,還是心結解開了。”
“總之終於叫龍象真宗這一代的真傳、行走,看到了位列‘道子’的苗頭,於是想方設法的提升自己的影響。”
“其中,有三位真傳,都是撐開四大限的天驕苗子,最有機會。”
“而龍象真宗橫跨三府之地,其中一府,就是‘江陰府’,也是最為富庶,最為臥虎藏龍之府。”
“有一尊真傳,便籠絡上了江陰府內,有龍虎坐鎮的‘六座高山’。”
“靠上了龍象真宗,有封號撐腰坐鎮,風向自然就變了,王玄陽撐破了天,也就是意關,在巍峨如山嶽的‘龍象真宗’麵前,不過螳臂當車。”
“而且聽聞,當年龍象真宗前代道子除名隕落,那位封號武聖閉關一甲子閉門不出,就能與當初天刀流祖師,王玄陽曾經宗派扯上關係。”
“所以兩家淵源,可謂勢同水火。”
“你若在這個時候去給段沉舟赴喪,再承認自己是天刀流派的弟子.”
“無疑是‘舉府皆敵’了。”
道館主位,龍象真宗,道子之爭
聽著羅道成將其中自己不知不曉的隱秘,如數家珍,儘數道來,季修逐字逐句的聽著,心中不住的掀起漣漪。
龍象真宗。
不就是他傳了大家級秘武‘葉龍驤首’的葉問江前輩,背後的宗派麼?
沒想到一甲子前的傳說舊事,竟與他自身扯上了乾係。
“難怪段師時時警惕於我,還給我錦囊,流派主陳鶴師伯,甚至將家中封號刀匾,都直接摘下來叫我帶走”
“原來他們,都不希望我入這‘江陰府’嗎”
直到這一刻,季修才終於明白,他這一趟入府之行,究竟代表了什麼。
他們都是為了自己好。
包括眼前這位言稱承了當年祖師王玄陽情分的駐軍大將,也是為了自己好。
不然以他的位高權重,完全不需要和自己扯這麼多,還冒著風險,要收自己為徒。
隻是。
這都不是他自己的選擇啊。
“現在,你懂了麼?”
看著眼眸露出思索,整個人頭都低了下去的季修,羅道成繼續開口:
“你之前不知其中根底,隻以為憑借一腔熱血,早晚能和那些大行、道館對峙。”
“但這其中錯綜複雜,又哪裡隻是一家兩家,你若陷入其中,便是主動牽扯上一樁更為久遠的‘陳年舊事’。”
“你若後悔,我依然可以收你為徒,到時候你若成大家,甚至幾十年後,能有一日也位列封號”
“這些你曾經丟下的包袱,以你那時的地位,依舊可以重新拾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何必執著一時.”
聽著羅道成的言語,季修抿唇沉吟,片刻後俯身一拜,卻還是婉拒了去:
“多謝大將點撥。”
一句話,頓時叫羅道成心領神會。
而後歎了下:
“這又是何必。”
“唉”
不過他眼中的欣賞意味,反倒更濃了。
“那你赴了你師傅的喪事,為他抬棺後,身上的標記,就徹底摘不掉了。”
“之後你打算怎麼做?”
點將台下,巨浪潮湧,軍艦鐵索連環,碰撞摩擦的‘咣當’之聲,屢屢不絕。
季修沉默了許久許久,理清利弊前因。
終於,還是豎起了三根手指:
“我要去做,三件事。”
羅道成頷首:
“願聞其詳。”
“第一。”
季修豎起一根手指:
“大玄鎮壓天下九百年,縱使內有天柱巨室、外有外道侵蝕,也依舊巍峨不倒,立下藩鎮、府縣統禦億萬黎庶,而一府之內,大玄‘府官’為最貴。”
“我想要入府院,考取府官功名!”
羅道成點了點頭:
“不錯,言之有物,你若入府院,便是那位‘院首’的座下門生,也算有道護身符。”
“府院不比駐軍府,上麵的關係比我這裡要深厚得多,這條路,應該是你師傅給你出的主意。”
“若是能摘得府官之名,就算是真宗壓迫,也不能在一府明麵,強壓於你,起碼自保無虞。”
“第二。”
“我要擔起我師傅打下的‘牌匾’。”
“他的東西,我不能丟了。”
“不管是那天字一號的館主位,還是作為江陰武行魁首的一口氣”
“同階之下,我一柄刀、一雙拳、一把弓,便要接上一接,試試看!”
羅道成皺眉:
“這”
“第三。”
隻是他話未講出,季修便迎著海風,額角白巾飄蕩,豎起了第三根手指:
“這一件事,那就有點遠了。”
“但是.”
“不管天刀流派怎麼樣,是不是從今開始,就要除名。”
“但我若前麵兩件,都能完成.”
“我成大家之後,師祖留下的名號,基業,我自當一肩扛之!”
“我師傅曾說,我們這一脈,沒有後人扛前人債的道理。”
“但他直到隕落之前,都在還著師祖的債。”
“同理,”
“他可往,我亦未嘗不可!!”
砰!
季修撐起筋骨,語氣鏗鏘,雙袖隨著氣浪翻滾,沉重豪放的言語,仿佛將這海風,都蕩起了無邊漣漪。
就算路可能會走得難些。
但又能如何?
再難,也難不過賣身作馬奴,以求翻身了。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以前誰曉得馬夫能作一縣魁?自己不一樣成了!
現在,
他要說自己一個鄉縣來的貧家子,也要做道館主、大行主、成為不久之後,威壓一府的‘流派高山’.
也未必不行!
看著眼前少年前麵還有跡可循,可越到後麵,越‘充斥狂氣’的言語.
若是旁人,或許早已笑掉大牙。
但羅道成看著季修這副筋骨架子一撐,似乎托起了整片餘暉照下的滄浪海。
這位身形如嶽的駐軍大將,不知怎的,便忽然想起了曾經年輕時,藩鎮‘滄都’鎮守各個界門,真正抵達了‘封號’武聖的軍中大佬,曾說過的箴言————
若欲求封號,便要做常人不可做之事,不然如何冠以堪稱傳奇的‘封號’之名?
而欲做武中聖者,若無‘舍我其誰、一意孤行’之赤誠熱忱的武道念頭.
此生,也難望其之項背!
成就龍虎,越是靠近那道看得見、摸不著的關隘。
羅道成就是越是清楚其中的斤兩。
有時夜深人靜,心中也有挫敗,隻覺自己窮極一生,也冠不了‘封號武聖’的威名。
但今日,他卻在一鄉縣來的少年身上。
看到了.
成為‘武中聖者’的雛形。
仿佛這一府大勢,都壓塌不了他的脊梁。
他憑什麼?
羅道成不解,有濃濃疑惑。
但卻不妨礙.
他心中生出了淡淡的一抹欽佩。
或許,就是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封號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