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枝到底還是抱了一絲奢望,要知道依貴人所言,眼前這位已是宮中最好的禦醫之一了。
可禦醫卻沒有任何猶豫地搖了頭,坦言道:
“姑娘,您這手......確實是不成了,老夫所使皆是禦用之藥,卻也隻能慢慢治,叫姑娘不再疼、不再惡化。”
“若想恢複如初,比登天還難呐。”
顧惜枝聞言呼吸微微一滯,到底舍了最後一絲奢望,低聲道:“既如此,麻煩老先生了。”
屋中再無他話,可屋外的陸雲錚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因為他聽到了“禦用”兩個字。
能將禦用之藥說得如此稀鬆平常的,思來想去,也隻能是宮中的禦醫了!
可宮中的禦醫憑什麼來幫惜枝治手呢?
陸雲錚心弦劇顫,又想起了顧惜枝曾提到的大昭寺之行。
那一日誤入尊榮寶刹,惜枝到底遇見了誰?
襄王爺遞來的手信雖含糊不清,但瞧著不像是惜枝背後之人。
那——
皇孫那邊定是不可能的,難道是......榮親王府?瑞王爺?還是......
思及此,陸雲錚結結實實打了個激靈。
可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惜枝到底有何手段,竟叫貴人都願意出手幫她。
前世,若說惜枝做了什麼,便是將沈征勝那一手字模仿得分毫不差,比旁人寫的都要神似,可謂錦上添花。
但這一本事須得配合襄王爺給他的那些證據,要知道,沒有那些鐵證,惜枝便是寫出花兒來,也無濟於事的。
那惜枝如今到底......
這一瞬間,陸雲錚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前些時日,顧惜枝對他親近的抗拒。
他忽而黑了臉色,開始懷疑,顧惜枝是否早就委身於他人,幾次三番抗拒也是因著怕他發現,她早已失了身。
陸雲錚正胡思亂想,屋內聲音再起,還是那個老禦醫。
“姑娘,老夫此番前來,貴人也有一言交代。”
陸雲錚趕緊攏回心神,便聽老禦醫低聲道:“還請姑娘加快手腳,莫要讓貴人......久等了。”
“請老先生代為傳話,一切儘在掌握,隻是要些時日。”
顧惜枝柔柔的聲音響起,傳到陸雲錚耳朵裡,卻化作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他猛地瞪圓了眼睛。
惜枝竟當真留有後手,連貴人都要倚仗她!
那為何惜枝不將這個後手告訴他呢?為何要背著他和貴人做交易呢?
又為何......看著他困頓至此,也不願拿這個後手幫他?
他......他可是為了惜枝什麼都不要,直接悔婚又背出家門啊.......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涼在陸雲錚心頭蔓延開,又化作冰冷的利刃,狠狠紮進了他心口,無情地剜走了他最後一點奢望。
若這場背叛從大昭寺之行就已開始,那——
“雲錚,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雲錚,我隻要能和你在一處,就足夠了。”
“雲錚,你可否為我折幾枝臘梅回來?”
“雲錚,冷不冷?”
“雲錚......”
曾經他所以為的愛意,此刻都緩緩變成了如影隨形的恐懼。
他所銘記的那些充滿愛意的注視,此刻仿佛也變成了隱秘到無孔不入的窺探與監視。
陸雲錚在這一刻甚至開始懷疑,那些曾經的美好真的存在過嗎?
還是,一切隻是一場精心編織的謊言?
甚至,他所眷戀與懷念的前世,又有多少真?多少假?
吧嗒——
屋內發出聲響,又聽老禦醫的聲音傳來:“姑娘,下次換藥是三日後,老夫依舊在此等你。”
“多謝老先生。”
腳步聲離房門漸近,有人要出來了。
陸雲錚渾身一顫,急忙抬步離開。
他武藝那般高強的一個人,竟平地一個趔趄,勉強站定後,失魂落魄地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