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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四月,天氣徹底暖和起來,西北也捷報頻傳。
然而溫寰明明已然將敵軍殘餘連帶西闐太子圍困在峽穀中,眼看就能一舉殲滅,他卻忽然按兵不動起來。
帝王連發聖旨催促,他次次推脫說時機未至。
朝堂上人心惶惶,已然有不少臣子勸諫陛下,要做好溫寰叛國的打算。
薑姝儀分明記得前世不是這樣的。
前世溫寰將敵軍圍困於赤霞穀的第二日便開始攻打,隻是在剿滅敵軍時,故意放走了西闐太子,而後便被憤怒的副帥郭鎮雄當場斬殺。
她禁不住胡思亂想,是不是因為自己重生一世的緣故,有很多事情也跟著變了。
大概是日間思緒繁重,夜裡薑姝儀又做了怪夢。
這次仍是動彈不得,什麼也看不見,但覺得渾身上下都冷得厲害,仿佛置身在冰窖中。
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歎息:“怎麼就這樣不聽話,早知如此,朕離開前便該將你按在膝上狠狠打一頓,再拿鐵鏈鎖起來。”
薑姝儀:......
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可也沒想到能這麼荒唐。
裴琰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這種……這種莫名其妙的話!
“罷了,你做了母親,要朕給你體麵,若這麼做了,你又不知要如何哭,又不知要鬱鬱寡歡多久。”
薑姝儀嘗試著想喊他一聲,果不其然,還是喊不出聲。
“是朕的錯,朕應該帶你一起去的。”
更荒唐了!帝王怎麼能認錯?無論前世今生,裴琰哪怕哄她的時候,都從沒說過一句他錯了。
這時又有一個熟悉的人出聲了:“陛下,薑氏救過來了。”
是程守忠,隻是聽著穩重了不少,甚至聲音帶著股死沉之氣。
“什麼薑氏?”裴琰剛才還溫柔的聲線忽而變得陰冷下來,涼颼颼地問:“朕的皇後也是薑氏,你在稱呼誰?”
程守忠的聲音立刻變得惶恐:“奴才失言!是那位罪人救活過來了!求陛下降罪!”
薑姝儀腦子不夠用了。
如果說剛才還不知道他在嘀咕什麼,這會兒聽見兩個薑氏&bp;,不由自主便想到了自己和薑婉清。
不怕夢荒唐,就怕夢裡的事有跡可循。
薑姝儀開始有些害怕了,掙紮起來。
“把她帶過來吧,當著皇後的麵,朕會讓她好好贖罪。”
耳邊聲音逐漸變得模糊不清,薑姝儀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
夜色正深,帳幔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薑姝儀出了一身冷汗,屈了屈手指發現可以動彈,張口試著喚了聲“陛下”,也可以出聲,便忙坐起來喊道:“玉珠!芳初!”
今日在外殿守夜的是芳初,聽到呼喚立刻應了聲,披衣進來了。
一回生二回熟,薑姝儀捂著胸口,心有餘悸地吩咐:“本宮又夢魘了,把殿內的燈燭都點亮吧,不要再滅了。”
“好端端的怎麼又夢魘?”芳初一邊關切,一邊拿火折子點燃燈燭,回頭見娘娘額上有細汗,忙坐去床邊安撫:“娘娘彆怕,這人做噩夢是尋常事,奴婢小時候有段時日也是這樣,阿娘說這說明奴婢聰明,傻乎乎什麼都不想的小孩兒才睡得香,隻做好夢呢。”
薑姝儀心不在焉,一句話都沒聽進去,腦中想的全是夢中之事。
良久,她有些恍惚地問:“芳初,你說本宮要是死了,陛下會把本宮追封成皇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