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
裴琰躺在床榻上,唇色微微泛白,輕輕咳了兩聲。
薑姝儀原本正在數落他為何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這下也顧不上說了,忙伸手摸他額頭,觸到滾燙後慌亂問:“陛下覺得怎麼樣?還是很難受嗎?太醫很快就來了,再忍忍好不好?”
裴琰神色脆弱地搖了搖頭:“朕無事的,隻是有些口渴,你可以給朕倒杯茶嗎?如果嫌麻煩就算了。”
薑姝儀不等他說完就去倒茶水了。
乾清宮的茶水有人時時更換,無論何時都是溫熱的。
薑姝儀回來扶他坐起來,一邊喂水,一邊掉著眼淚傷懷:“陛下說的這是什麼話,臣妾怎麼會嫌陛下麻煩,想當初臣妾剛入東宮沒多久,就生了場重病,伺候的宮女都議論臣妾福薄,才飛上枝頭就要死了,臣妾心中真是萬分難過,直到陛下來看望臣妾......”
裴琰水喝得很慢,由著她回想兩人的往事。
薑姝儀膽子向來大,在家中嫡母之威下,尚且敢護著自己的妹妹和婢女,那次見裴琰一來,周圍對自己冷臉的宮人霎時變得畢恭畢敬,便明白過來必須要抓住這根救命金草。
她抓著太子的衣袖不鬆手,大哭不止。
裴琰做儲君時性子比現在還溫和,哪怕程守忠訓斥薑姝儀放肆,他也沒拂開這個隻見過一麵的侍妾,反而關切詢問她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薑姝儀的委屈可太多了。
但比起宮人的輕視,初入東宮的彷徨,她那時竟隻想起了彆的委屈。
她哭著說了一堆從小爹不親,姨娘走得早,嫡母偏心自己的兒女對她很不好,她每每生病,連個來關懷她的親長都沒有,很羨慕旁的兄弟姐妹,如今入了東宮,太子殿下就是她的親長,能不能留下照顧她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可以.....
性子好到沒邊兒的太子殿下靜靜地看了她良久,最終還是同意了。
隻有程守忠在旁邊嘰嘰喳喳勸他彆留下,不要過了病氣。
薑姝儀越回想越覺得裴琰真好,&bp;程守忠真不是個東西。
她看裴琰終於喝完了茶水,將白玉杯放回去,而後又回來,坐在床邊擦擦眼淚,看著裴琰義正言辭道:“臣妾想明白了,其實臣妾根本就不喜歡君子!”
裴琰略帶疑惑地看著她:“你又喜歡什麼了?”
薑姝儀滿眼認真:“臣妾喜歡的是陛下!因為陛下溫和良善,是個仁人君子,臣妾才會喜歡君子,而不是因為喜歡君子,才喜歡陛下。”
四目相對,裴琰長睫輕輕眨動了兩下。
王院判在這時候來了。
薑姝儀連忙起身離開床邊,讓出位置給太醫號脈。
裴琰抓了個空,麵色微微不好。
王院判已經得了吩咐,陛下沒病,但要說成有病,而且是越嚴重越好。
他還沒搭脈前就已經一臉凝重了。
待看見陛下的麵色,凝重一頓,號過脈,凝重變成疑惑。
這是真有病。
王院判不知道該不該如實說,到底是跟著陛下做戲的經驗,他口吻沉重道:“陛下是外感風熱,內有鬱結,所以起了高熱,說重也不重,說輕卻實在不輕,微臣開幾副藥,陛下服用過後注意安歇,不要再勞心傷神,方能好轉。”
薑姝儀聽得揪心極了,連忙催促:“有勞太醫了,快去開藥吧。”
等王太醫要去外殿,裴琰又叫住他。
“薑妃若留在乾清宮給朕侍疾,會不會過了病氣?”
王院判忙道:“微臣可以給娘娘開一副防治的湯藥,飲下便不會有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