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聞聽二哥的話,循聲望去,看到了不算太遠處的和尚。
隻見那和尚,正將缽盂裡麵化來的食物取出一些,給了一個餓的直哭的小孩子。
並笑著伸手,在那狼吞虎咽吃食物的小孩子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很是慈愛。
朱棣心裡微微有些觸動。
這些年來,想方設法收香油錢的和尚他見過不少。
到處化緣的和尚,也見過許多。
但從自己碗裡拿食物,給彆人吃的和尚,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和尚不錯,和很多和尚都不一樣。”
朱棣聲音裡帶著些許感觸。
秦王朱樉對此,則沒有什麼感覺。
他招呼老四看和尚,純粹是一路過來,身邊都是從各處遷移的尋常百姓。
這時候突然看到一個穿著僧衣的光頭,宛若羊群裡跑進來了一頭驢一般的醒目。
比較新鮮。
“有什麼不錯?他碗裡的食物,還不是他從彆人那裡討要來的?
用彆人的東西,施舍人罷了。”
老三晉王朱棡習慣性的剛朱棣。
“那也很難得了,彆管他碗裡的飯怎麼來的,在他碗裡,就是他的。
他完全可以選擇自己吃下去,不給彆人的。
可他沒有。”
“切!”
朱棡撇撇嘴:“趕緊走吧,與其在這裡看和尚,不如趕緊安生下來做事情!”
朱棣單掌豎起,放在身前,遠遠的對那和尚行了一禮,便拎著包裹隨著眾人向前去。
道衍和尚目光恰巧朝這裡投來,看到了這一幕,便也遙遙回了一禮。
從人群裡的青年身上收回目光,道衍站在這裡,繼續注視著下船的眾多移民。
這些背井離鄉,遠道而來的移民,心中忐忑是對的。
道衍清楚的知道,對於他們大多數的人來說,曆經坎坷來到這臨淮縣,或者是鳳陽附近的其餘地方,並不意味著顛沛流離的結束,新生活的開始。
而是有著更苦的生活,在等待著他們。
這些人裡,接下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落下殘疾,多少人身死,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如今的中都城,就是一個吞噬人性命的地獄。
這些自投羅網來的人,又有幾人能善終?
尤其是那些身強力壯者。
就是不知道,朱洪武接下來該如何收場……
如此看了一會兒,他微搖了搖頭,覺得不應該在這件事上,有任何的期待。
結果無非隻有兩個。
一個是朱洪武被李善長徹底蒙蔽,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中都城到底是怎麼修建起來的,從而愉快的遷都。
二是朱洪武知道事情真相,要麼毫不在意,要麼心裡在意,卻也無法更改這個結果,裝作不知,繼續遷都。
反正彆管如何,死多少人,都城是一定會遷到中都的。
以李善長為首的淮西功勳一黨,力量著實太大了!
就算是朱洪武,也沒有辦法與他們抗衡,更不可能真的與他們撕破臉。
淮西可以說是和皇帝一體的,是朱洪武的根基之所在。
對淮西動手,就是從自己身上往下割肉。
刀刃對外,很好下刀。
可一旦刀刃向內,這個刀是真不好下!
更何況現在的大明,並非鐵板一塊,淮西勳貴與他們手中的兵馬,依舊是朱洪武手裡最大的牌。
一旦對這上麵下手,很大可能,天下就會亂起來。
朱洪武就算是真的有刀刃向內的決心和魄力,此時也絕對不敢真的拿李善長,拿淮西勳貴怎麼樣。
這件事,道衍已經考慮很久了。
翻來複去的想,也想不出什麼好的破局辦法。
這次,朱洪武隻有被李善長按著頭吃屎這一條路可以走……
……
眾多移民,由相應的官吏引導著,前去距離這裡三裡多地的空曠處,登記造冊。
由臨淮縣的官吏負責做此事。
不遠處還有種子耕牛農具等東西,等著分發給這些移民。
元朝末年,兩淮,以及更北方天災不斷,刀兵四起,到處烽火。
百業俱廢,人口凋零,十不存一。
比如那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幾乎成為繁華代表的揚州城,洪武初年時,愣是隻剩下了十八戶人家!
朱元璋帶著朱標北巡至此,看著這等荒涼景象,都在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
原本以為將會如同始皇帝威風的出巡,變得無比沉重。
朱元璋當場就決心大力恢複民生。
轟轟烈烈的洪武大移民,就此拉開序幕。
官府通過半強製措施,將人多地少,人煙稠密處的人,往遭受戰爭蹂躪的地方遷移。
既緩解南方等地的人地矛盾,也能促進北方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