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一樣的,當今皇帝真的很好。
真想讓百姓生活好。”
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之前屁股坐歪的朱樉,這次率先維護老父親。
“嗬嗬……”
回應朱樉的隻有一聲冷笑。
“沈兄,可也有什麼不平事?若是可以,不妨說出來聽聽。”
朱棣悄悄拉了拉還想再次開口爭辯,努力證明父皇和他們口中父皇不同的朱樉,望著這人詢問。
到了現在,他已經徹底弄明白了。
父皇讓他們來中都城替他看看,可不僅僅隻是看中都修建的怎麼樣。
還要看其餘更多的,關於中都城的事。
比如,這底層的、修建中都勞役的苦難經曆,才是是重中之重。
現在倒算是個機會,可以趁機多了解一點。
“不平事多了去了,來修中都的,又有幾個心裡會平?”
姓沈的這人,不鹹不淡的說了這麼一句。
或許是深沉的夜色,遮蔽了很多東西,讓人的情緒更容易觸動。
也或者是朱棣幾人方才的話,勾動了他的心事。
他一陣兒沉默,在朱棣以為這家夥會如同白日那般,再度不言語時,終於又有聲音響起。
“吳行兄弟,今後萬不能再將給人厚謝,乃至於讓人做官的話掛在嘴邊。
看三位兄弟談吐做派,家裡以往定然非凡。
可人得走一步,說一步。
現如今都到這個地步了,再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他一開口,就先對晉王朱棡說了這些話,聽的朱棣心中暗爽。
覺得這位沈兄說話真好聽,最好多說點。
朱棡的麵色有些黑,有些話在喉頭滾了滾,又咽了下去。
“說起來家世,誰又沒點來曆?
真的論起來,吳兄弟你們未必能比得過我。”
他停頓一下道:“我姓沈,叫做沈經,曾祖父諱萬三,祖父諱榮。”
“江南首富沈萬三是你曾祖父?”
朱樉,朱棣還沒有什麼反應,博聞強記的朱棡先一步出聲,帶著一些訝然。
沈萬三的名頭很大,哪怕已經去世二十多年了,朱棡也從彆人口中聽過他的名字。
當然,這般反應,除了驚訝眼前這人是沈萬三的曾孫子之外,更多的則是在震動,沈萬三的曾孫,居然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那……你怎麼還淪落至此?”
見到朱棡的反應,沈經有些滿意,連帶著對方震動之下,直接稱呼自己曾祖父的名字,都選擇了原諒。
他們沈家的名頭還是不小的,從朱棡的反應裡,他想起了一些自己沈家的榮光。
但聽到朱棡後麵所發出的疑問後,頓時又被整的有些沉默。
“還不是皇帝造的孽!
說是要修建中都城,就把江南很多富戶遷移過來,填中都,我沈家聲名在外,自然不會被放過。
原本想著,皇帝也是個好皇帝,來到未來的都城居住也不錯。
可哪能想到,來到了這裡後,就掉進了狼窩裡!
淮西勳貴們都是爺,遍地走,一個奴仆上門就敢吆五喝六。
逼著從我們身上割肉。
咱們想著初來乍到,民不與官鬥,也都是破財消災。
可一次次破財後,發現根本不行。
人家的胃口太大了!
是要將我們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借著修建中都,把我家七成的錢都給弄走了!
前幾天,李善長的侄子李祐又上門,讓我們拿出兩百萬貫支持修建中都。
就算是把我們家都給賣了,骨頭敲碎熬成油,也拿不出來這些錢啊!
所以,我,還有家裡的很多人,都被抓來修中都了。
不僅是我家,很多江南來的都是如此……”
沈經說著這些,不自覺雙目便紅了。
隻是現在是夜裡,彆人倒也看不出來。
“你們不會進京敲登聞鼓?隻要登聞鼓響,皇帝一定會秉公處理。”
朱棣開口,也不知是真的不知其中緣由,還是在故意問。
“怎麼敲?兩年前就準備去敲了。
剛出發,我二叔四叔,還有其餘家一起做這事情的人,就都遭遇了流匪,儘數遇害了……”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鼻音。
“所以,苗叔說加入明教是對的,這裡黑暗太多了,讓人活不下去!
皇帝不頂用,隻能靠自己,靠明教。
靠光明擊敗黑暗!”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讓人聽出他的咬牙切齒。
“還是要相信皇帝的,皇帝肯定會給你們家一個公道!”
朱棣沉聲說道。
“哈哈,太天真了!
皇帝哪裡能知道咱們身上發生的事?”
沈經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我要是說,皇帝過上一段兒時間會來中都城呢?
真要是到那個時候,沈兄敢不敢告禦狀?”
些許漏下的月光照耀下,朱棣望著沈經詢問。
“嗬嗬,你們兄弟,口氣一個比一個大,說的你們像是皇帝的兒子一樣。
又是要給人封官,又是說皇帝用不了多久就來中都。
簡直比明教還能鬼扯!”
沈經說罷,側身睡下,給了幾人一個後背。
片刻後,悶悶的聲音響起:“皇帝要是真的來,我有機會,就算是被千刀萬剮也要告禦狀!
可皇帝怎麼可能會來?
等到他來,中都城就已經修建好了。
他看到的隻是一個富麗堂皇,一個雄偉壯闊的中都城!
看不到我們這些人的苦,看不到中都城的累累白骨,斑斑血淚……”
……
文華殿,太子朱標得到一封飛鴿傳來的密信,展開觀看後,麵色大變。
立刻出了文華殿,朝著武英殿而去……
“父皇,你看這個!”
朱標對朱元璋遞出密信,聲音顯得凝重,又帶著一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