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
陽春四月,正是春光明媚,山清水碧之時,奔湧的姚江,連綿起伏的四明山,碧綠的田野,幽靜的村莊,農人奔波於田間,一幅怡人的田園畫卷。
黃宗羲帶著兒子黃百家出了家門,正要去田間查看莊稼情況,還沒有上轎子,卻見門外站著兩個少年,神態謙恭,似乎正在等人。
“侄兒見過伯父,見過三哥。”
看到黃宗羲出來,黃俊森和王和垚趕緊上前見禮。
“十三郎,你怎麼在這?這是王夫子家的大郎吧。”
黃宗羲點了點頭,十裡八鄉的讀書人,他認識的七七八八。
“學生見過梨洲先生,見過黃三哥。”
王和垚上前,恭恭敬敬。
曆史上大名鼎鼎的黃宗羲,明末遺民,頭發斑白,雖然已經年過花甲,卻依然精神矍鑠,沒有絲毫的老態龍鐘。
而他身旁的兒子黃百家三十出頭,身材筆挺,很是精神,有些習武之人的樣子。
“十三郎,你有什麼事情嗎?”
黃宗羲有些驚訝。這兩個少年專門來黃家,肯定有事。
“十三郎,有事快說,我們還要去田裡!”
黃百家有些不耐煩。幾個小屁孩,能有什麼事情,麻煩事而已。田裡一大堆事情,那麼多佃戶都在等他們,哪有功夫在這浪費口水。
“伯父,我們是為鄭思明的事情而來。還望伯父看在鄭家一門忠烈的麵子上,救鄭思明一條性命。”
黃俊森麵色微紅,鼓起勇氣說道。
他平日裡都在學堂,隻有在逢年過節,祭祀宗族時才能見到這位伯父,關係並沒有王和垚想象中的那麼要好親近。
黃宗羲看了一眼這位遠房侄子,目光中王和垚的身上停留,苦笑一聲,沉默不語。
“十三郎,你難道不知道咱們黃家的處境嗎?黃家經不起折騰了,趕緊走,快點!”
黃宗羲沒有說話,兒子黃百家麵色一板,毫不客氣。
餘姚縣,就這麼巴掌大的地方,早上發生的事情,不到晚上就會全縣人知道。昨天父親還和他談過此事,不用問,這些人是奔著鄭家人的事情而來。
“黃三哥,聽說你正在編寫《王征南先生傳》,記述王征南先生的拳射之術。王先生官至於都督僉事副總兵,由於參與反清複明,事敗後隱居鄉野,終身菜食以明其誌。你作為他的親傳弟子,習得內家拳,卻不將其傳於世人,恐怕也是因為黃家的處境吧。你這樣畏畏縮縮,像個習武之人嗎?”
王和垚冷冷一笑,直斥黃百家。
他依稀記得,黃百家曆史上好像曾參與修撰《明史》,雖有清廷威嚇,但本身氣節不佳,已是公論。
王征南是反清複明的誌士,也是內家拳高手,抗清失敗後,黃宗羲返歸家鄉,在寧波城西的白雲莊講學,結識了王征南,兩人成為好友。
王征南隱居於餘姚,一生收徒極嚴,內家拳的真髓隻授予了黃宗羲的兒子黃百家,然而黃百家卻沒將之傳播,成為絕唱。
其所作所為,驚弓之鳥,一言難儘。
王和垚的冷言冷語看在眼中,黃百家惱怒之餘,發作了出來。
“王和垚,你……。怎麼,你那些狐朋狗黨又開始興風作浪了嗎?”
“和垚!”
黃俊森趕緊拉了一下王和垚。
二人是來求人的,這樣子橫眉冷對,這不是誤事嗎?
“頭發被剃了,脊梁骨被打斷了,連練武教拳也不敢了。我的狐朋狗友尚有熱血,還有勇氣。”
王和垚說完,深深一揖。
“梨洲先生,關於鄭思明一事,學生有一些心裡話,不知你有沒有空,聽學生一言?”
他倒要看看,這位曆史上的明末遺民,抗清的義士,是不是已經雄心消儘,惶惶不可終日了?
黃宗羲驚訝地看了一眼王和垚,片刻才輕輕搖了搖頭。
“鄭氏一門,都是忠義之士。時移世易,老夫隻怕無能為力……”
黃宗羲的無奈看在眼中,王和垚微微有些失望。
高壓之下,人人都是畏首畏尾,何況歲月凋零。
黃宗羲,絕不是年輕時在四明山舉旗倡義的那個慷慨激昂的仁人誌士了。
“梨州先生,君子順時而動,雖千萬人吾往矣。何況西南、東南風起雲湧。先生救一鄭氏,不過是舉手之勞,餘姚的後生可都看著。此舉必將載入餘姚縣誌,先生詳之。”
王和垚耐心解釋,做最後的努力。
要卑躬屈膝去求人,他自認為自己做不到。
“王和垚,你在放什麼狗屁!”
黃宗羲默不作聲,黃百家上前,直接推搡起了二人。
“走走走,彆在這裡滿口噴糞,想救人自己救去,彆連累我們黃家!”
黃百家推著王和垚的胸口和肩膀,王和垚心頭火起,牽住黃百家的手臂,腳下一絆,把猝不及防的黃百家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是愣住,包括黃宗羲,都是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王和壟。
片刻,麵紅耳赤的黃百家才站起身來,直撲王和垚。
“你小子找死!”
黃百家是內家拳高手,王和垚隻能憑著反應躲閃,護住要害部位。他挨了幾下,不過皮糙肉厚,也無大礙。近身搏擊,他時不時突出險招,攻擊的都是人體要害,黃百家雖然打了他許多拳,卻一時無法將他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