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出梅時日,屋外大雨滂沱,鋪天蓋地,驅走了炎熱,卻趕不走人們心頭的煩躁。
李治廷抖了抖身上的雨點,進了後院,一個大胖子在院中跪著,麵對著父親的書房,全身濕透,任憑大雨澆灌,也是一動不動。
看這人虎背熊腰的樣子,似乎是大嵐山巡檢司的那個李大胖子。
李治廷輕輕搖了搖頭,順著屋簷過來,敲了敲門進去。
“阿爹,你就這樣讓李彪一直跪著?”
李治廷看了一眼負手而立,盯著窗外大雨出神的父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他們有什麼用?”
李治廷說完,轉過頭來看著兒子,眉頭一皺。
“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那個蔣德笏,還有邵廷采,他們怎麼沒來?”
他其實是心煩。兒子不是個讀書的料,他早就知道。隻要這小子不在外麵捅大婁子,他就阿彌陀佛了。
“阿爹,現在外麵兵荒馬亂,人心惶惶,學堂裡麵也是亂糟糟一團,很多學子都離開了學堂。”
李治廷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起來,絲毫不顧父親的怒目相向。
“至於邵廷采,他去了江寧府遊曆。他幫不上你,你就死了心吧。”
至於他的那個損友蔣德笏,他提都沒提。父親欣賞的是那個邵夫子,可惜這人閒雲野鶴,又去雲遊四方了。
“青樓那地方,你還是少去!要不然,你早晚栽在女人身上!還有,你是不打算上學堂了?”
李建文鄭重叮囑著兒子,語重心長。
小小年紀就眠花宿柳,骨頭在溫柔鄉裡泡酥了,以後還怎麼做大事?
時局這麼亂,吃都吃不飽,學生走了這麼多,也不知道,這個姚江書院,還能不能辦下去?
“阿爹,我知道了。學堂也沒什麼可學的,我就不去了吧。”
父親麵色凝重,李治廷心虛地點了點頭。
滿城都是父親的耳目,自己乾的這些糗事,肯定瞞不過父親。
“阿爹,你是在為王和垚的事情發愁吧?”
李治廷看了一眼外麵大雨中跪著的李彪,眼珠一轉。
兒子的話,讓李建文一驚,隨即臉色沉了下來。
“一個個廢物!吃喝嫖賭是無一不精,一乾正事就全拉胯!全他尼昂的是廢物!”
他看向李治廷,眉頭一皺。
“聽說你和王和垚也起了衝突,被摔了一個跟頭?”
李建文看著兒子,目光中都是疑惑。
自己可是給兒子找過好幾個“高人”教武,雖然銀子花了不少,沒什麼大的進展,但要把兒子這麼大的塊頭摔倒,可需要些神力和技法。
那個王和垚,不過中人之資,他有這個本事?
還有,他和他那幾個烏合之眾,是怎麼讓“南霸天”全軍覆沒的?
“阿爹,當日我是沒在意。不過,王和垚這家夥,可是不簡單!”
想起當日那一抱摔,李治廷仍然心有餘悸。
王和垚要是用力,估計自己得廢了。
“阿爹,王和垚一直都是畏畏縮縮的,跟個廢物一樣。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有人背後使壞,想要對付阿爹?”
李建文輕輕點了點頭,沉思片刻,這才說道。
“阿爹得罪的人不少,要說想要阿爹好看,一個是高家勤,我沒用心救他的兒子。另外一個就是陸縣丞,他的同鄉被莫吉祥打斷腿。”
他救沒有想到,他驕橫跋扈,目中無人,已經引起了公憤。
“阿爹,你得罪了這麼多人,尤其是大嵐山那些土匪,可是要小心啊!”
“這還要你提醒,我也不怕他們!”
李建文心煩意亂,沒好氣地回到。
先是大嵐山巡檢司的小舅子孔家聲被殺,又是杭州的親家出事,連兒媳婦都沒了。當真是禍不單行,流年不利。
“……你有沒有中意的姑娘,要不要給你說門親事?”
李建文的聲音裡,有些遲疑。
未婚妻自儘,兒子一直嚷著去杭州城報仇,最近才好不容易消停了些。
“阿爹,高縣令是不是有一個女兒叫高青呀?”
李治廷不好意思說了出來。
“你看上她了?”
李建文驚訝之餘,很快搖了搖頭。
“先不說阿爹和高家勤不和,聽說前幾日,紹興知府邱青的二兒子去見了高青,兩個人還約好了同遊紹興府。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李治廷沮喪地垂下頭,跟著擺了擺手。
“阿爹,這件事以後再說。我不去學堂了,你給我找件事做吧。”
李建文點了點頭,目光看到雨中的李彪,又是一聲冷哼。
“阿爹,王和垚有勇有謀,他那些兄弟,個個都有些手段!”
李建文的神情舉止看在眼中,李治廷看了看院中,冷冷一笑,不無譏諷。
“阿爹,你手下這些人,坑蒙拐騙、欺負百姓可以,要對付王和垚……”
李治廷看著父親,聲音細若蚊鳴。
““南霸天”都對付不了王和垚,你指望李彪他們?還是讓人起來吧,不然真給淋出毛病,還得花你的銀子!”
兒子的話,讓李建文臉色難看,半天沒有說話。
要是果真如此,再對付王和垚,可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