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
鄭思明臉色鐵青,正要嗬斥,王和垚拍了拍他肩膀,走了下去,直接走入了隊伍人群。
“大哥,你以前是乾什麼的?兄弟幾個?”
王和垚停在了一個麵容黝黑的年輕漢子麵前。
“大人,小人就一個種田的。兄弟五個,小人排行老二,你叫我田二就是!”
年輕漢子揉搓著手上粗大厚繭的手關節,有些不好意思。
“田二兄弟,那些個貪官胥吏,沒少敲你的竹杠吧?累死累活的,吃得飽穿得暖嗎?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爹不疼娘不愛的,你心酸嗎?誰愛過你啊?”
年輕漢子黑臉泛紅,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回答,王和垚已經走開。
“兄弟,你是做什麼的?”
這次,王和垚麵對的是一個麵色白淨的小白臉。
“回大人,小人張喜娃,家傳的手藝,是個裁縫。”
小白臉滿臉賠笑,衣裳整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給自己做的。
“小裁縫,那些個富人、官老爺、官太太,街麵上的地痞流氓們,對你怎麼樣啊?有沒有把你當人看啊?”
小白臉笑容戛然而止,想說什麼,卻一時語塞。
“兄弟,你是……”
“大人,小人是杭州城做買賣的,買賣虧了,還不起債才……”
小胡子滿臉賠笑,卻被王和垚厲聲打斷。
“不會是付不起旗人的“營寨”,被人收掉了房子田產,又乾不過人家,才逃出來當兵的吧?”
“營債”,強迫性的高利貸。杭州城的旗人不差錢,通過本地捐客向杭州百姓發放高利貸。利息太高,借款者無力償還,旗人就乘機奪取借款者的房產和妻兒,迫使借款人投身旗營為奴。這事在杭州城不是個彆事件,王和垚也是閒餘時間,道聽途說而來。
“大人…..不至於……”
小胡子唯唯諾諾,額頭都流出汗來。
“不至於?世道不好,想掙錢又被那些王八蛋欺負。掀攤子、敲詐勒索、強買強賣等等。你呀,沒權沒勢,隻能吃啞巴虧了!”
王和垚一邊走,一邊問,一圈走下來小半個時辰,隊伍裡麵,許多人的臉色都變了。
這是要乾什麼?
鄭思明額頭冒汗,心都跳了起來。
這樣子揭彆人的傷疤,王和垚就不怕,引起軍營的嘩變嗎?
他卻不知道,作為一名曾經的軍官,王和垚不知做過多少次士兵的思想政治工作,他就是要通過揭開傷疤,讓這些人知道痛,撕爛傷口,做出改變。
軍營是個大熔爐,他就不信,現在的這些百姓,比後世的那些新兵還要油滑。
“你是礦工,多大年紀了?”
王和垚在一個麵色蒼老的中年大叔麵前停下,狐疑地問道。
“大人,小人蔣忠,是挖坑的,今年二十六!”
中年大叔點頭哈腰說道。
“二十六?”
王和垚驚愕地點了點頭。兩鬢蒼蒼十指黑,二十六的年紀,跟四十六沒什麼差彆,不知受了多少苦難。
“蔣忠兄弟,你常年四季挖礦,九死一生,能活到今天,你很幸運啊!你的那些一起挖礦的同行,恐怕死傷不少吧?”
王和垚拍著蔣忠的肩膀,寓意深長。
“是,大人。當礦工的,能活一天是一天。小人弟弟也是礦工,喪了命。爹娘不同意,就讓小人出來從軍,好壞能掙點米糧。”
王和垚點了點頭,走向隊伍前列。
“兄弟們,不要以為操練是為了彆人,操練是為了自己,自己的性命和將來。想要吃飽穿暖,像要活得像人一樣,甚至活出點名堂,想要活命,就得操練!”
王和垚走到隊伍前排,看著民壯們,聲音提高了八度。
“不好好練,到了戰場上,那可是要死人的!”
營兵們你看我,我看你,有人大聲喊了出來。
“大人,這世道就是這樣!我們這些窮光蛋,受人欺負,那不是很正常嗎?”
“是啊!練的再好,還不是要去送死,練那有什麼用?”
“老百姓就是老百姓,難道還能翻身嗎?”
一個人帶頭,其他營兵紛紛喊了起來。
“誰說的?要我說,我命由我不由天!”
王和垚勃然大怒,大聲怒喝,聲音遠遠傳了出去。
“練好了本事,第一可以保命,第二可以立功,第三還可以掙銀子!我告訴你們,你們的房子、娘子、孩子,全在你的本事上!練好這本事,就能過好日子!這本事,你們是為了自己練的!”
王和垚忽然聲嘶力竭,怒聲咆哮。
“鄭把總、孫把總、趙國豪、李行中、陳子勾,出列!”
今天,他就是要讓這些菜鳥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猛士!
鄭思明、趙國豪等人一起,手持長槍,排成了一排。
而他們手中的長槍,都是沒有槍頭的長棍。
前排的營兵們一陣騷動,情不自禁向後退了幾步。
孫家純看了一眼王和垚,漫不經心說到,眼神中透露著不滿。
“老五,你這是乾什麼?有什麼事情慢慢來,不要操之過急!”
王和垚麵色一沉,聲音大了起來。
“孫把總,入列!這是軍令!”
孫家純麵色陰沉,終於還是過去,和鄭思明等人站成一排。
鄭思明冷厲的眼神盯著孫家純,按捺著心頭的怒火。
這要是私下,他早一腳踹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