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康熙十五年四月初四,衢州城南,江山縣北,衢江以東,大溪灘。
江山縣地處浙江西南,扼守閩、浙要道,是閩、浙、贛三省夾穀的重鎮,自古以來就是東南要地。順著江山縣南下數十裡,便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仙霞關。
也隻有攻克仙霞關,經由險峻無比的仙霞古道,才能殺進福建,攻克東南。
大溪灘位於衢江和江山南北之間,西邊是滔滔北去的衢江,東靠江郎山,夾穀中的平地,耿精忠大將馬九玉屯大軍於此,正好堵住了清軍南下福建的通道。
四月的江山縣,氣候宜人,群山儘綠,萬紫千紅,江水滔滔,楊柳依依,天空湛藍,一碧如洗。
隻可惜,金戈鐵馬之下,鳥兒消失不見,綠意盎然的原野,充滿了蕭殺之氣。
大溪灘以北,清軍大陣和耿軍對峙,密密麻麻,刀槍如林,寒光照鐵衣,雙方數萬大軍對峙,漫山遍野,大戰一觸即發。
王和垚部位於大軍左翼,靠近山丘。看來傑書等人也明白,王和垚部人少將寡,戰力弱,若不憑地勢,很可能會被叛軍一擊即潰,影響大軍總體作戰。
當然,這是他們的認為。
李福巡察陣地,沿途所到之處,井井有條,將士龍精虎猛,並無驚慌失措,讓他穩下心來。
目光看向臨陣的段應舉部,李福冷冷哼了一聲。
怎麼看起來,段應舉部的軍容,也比自己的麾下差上許多。
狗屁的精銳,徒有虛表而已!
李福不屑地轉過頭來,抬頭挺胸,向前走去。
“他們在乾什麼?”
李福叫住了一名士卒,指著陣地前沿,狐疑地問道。
“回大人,王大人他們在派工兵挖修工事,說是可以阻止對方的攻擊!”
士卒的回答,讓李福搖了搖頭。
這個王和垚,一腦子的鬼點子,怪不得總能打勝仗。
他就不怕,大軍主動進攻,他做了無用功?
李福搖了搖頭,繼續向前而去。
對於王和垚來說,隻需花費小半個時辰,就可以堆起齊胸高的掩體工事,何樂而不為?
工兵,不就是用來乾這些事情的嗎?
至於說如果沒用,那豈不是更好,說明戰事順利。反正有備無患。既然作為軍中將士,就不能嫌辛苦。
辛苦,難道比人命重要嗎?
“把土袋都裝鬆一些,不要太鼓了,炮彈會反彈!”
鄭思明仔細叮囑著工兵們和士卒們,其實他心裡也嘀咕,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
不過心裡雖然懷疑,他還是無條件執行。作為軍人,他必須遵守軍令,維護王和垚在軍中的威信。
“五哥,始於龍遊,終於江山,這讖言是真是假,還是你故意……”
大敵當前,又要圖謀不軌,陳子勾莫名地有些緊張。
“你呀,讓你讀書非不聽。”
王和垚看了看自己腳下被踐踏的麥苗,不知是那些農夫偷偷耕作,還是避不過戰火塗炭。
不管是不是讖言,軍中的將士相信就好。龍遊、江山,雖是地名,卻能給人無限的遐想,以至於將士們迷信,反意堅決。
“五代時,吳越武肅王錢鏐占據以杭州為首的兩浙十三州,尊中原王朝為正朔,保境安民,使得兩浙富裕,漁鹽桑蠶之利甲於江南;文士薈萃,人才濟濟,境內無棄田,歲熟豐稔。兩浙百姓都稱其為“海龍王”。這江山縣、龍遊縣,都是他命名的。”
王和垚本來想賣弄一下,緩和一下眾人的緊張情緒,卻被一旁的鄭思明截胡。
“龍遊、江山,好有氣勢!”
王和垚一旁的李行中,也是驚訝道。
難道說,王和垚身上有天子之氣?
李行中看向王和垚的眼神,變的複雜起來。
王和垚抬起頭來,眼光掃過遠處的叛軍大陣,再收回目光,看向清軍大陣中的那處高地,目光冷厲。
果不其然,曆史沒有騙人。那處樹林環繞的破廟,正是康親王傑書的中軍駐地。
破廟樹林後,一條兩三米深,十幾米的溝穀,似乎是乾涸的河道,蜿蜒通向東麵的群山。
而從樹林到山間,隻有數百米的距離。
這難道是所謂的退路嗎?
王和垚唇角微微上揚,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