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痛欲裂。
記憶如潮水衝破閘門:
產房的血泊中,接生婆用臍帶在青銅鼎上打結;
滿月宴那晚,八位叔伯割腕將血滴入鼎中;
三歲生日,父親抱著我跳入鼎內,青銅汁液燙得我慘叫......
黑霧幻化的父親伸手按在我胸口:"你本就是鎮物,羅家第一百代守陰人。"
祭台突然塌陷,我們墜入冰冷的水潭。無數蒼白手臂從水底伸出,沈綾夏的避水符剛燃起就被溺死鬼吹滅。
我嗆著水摸到潭底石碑,碑文記載著洪武年間羅氏先祖的惡行——為求長生,將整個村子煉成生樁打入鎖龍窟。
周隊長的手電筒光束掃過潭壁,照亮密密麻麻的屍龕。
每個龕洞裡都坐著戴青銅麵具的乾屍,麵具上的編號正是羅氏族譜的輩分排序。最底層的屍龕空著,龕位刻著我的生辰八字。
沈綾夏突然拽著我往上遊,她的道袍被水鬼撕得襤褸:"看頭頂!"
潭麵不知何時結了冰層,冰裡封著上百具現代屍體。他們保持著拍打冰麵的姿勢,空洞的眼窩裡塞著槐花。
我認出幾個麵孔——
上周殯儀館失蹤的化妝師,三個月前失蹤的考古隊員,還有昨天剛見過麵的證物科警員......
蓮花鑰從冰縫鑽入,徑直刺進我的鎖骨。
劇痛中,冰層浮現出鎖龍窟全貌——這根本不是墓葬,而是直徑三公裡的青銅羅盤。每個方位都埋著羅家血脈,我們此刻正站在天池穴眼的位置。
"戌時三刻到!"周隊長的吼聲帶著回音。
整座水潭開始旋轉,潭底升起青銅王座。母親端坐其上,她懷裡抱著我的繈褓,臍帶還連著王座下的血槽。
二十年前的畫麵重現:八位叔伯割開動脈,鮮血順著地脈紋路注入王座,母親哭著把青銅鑰匙按進嬰兒的囟門。
沈綾夏的劍尖抵住我後心:"原來你是活著的陣眼。"
王座突然迸發強光,母親的幻影輕聲哼唱搖籃曲。
我頸後的皮膚開始蠕動,浮現出鎖龍窟的微縮刺青。周隊長突然扯開上衣,他胸口的二十八宿紋身正在脫落,露出底下羅家族徽的烙痕。
"對不起。"他舉槍對準我的眉心,"二十年前把你從鎖龍窟帶出來,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槍響的瞬間,沈綾夏的桃木劍貫穿周隊長的手腕。
子彈擦著我耳朵打入王座,青銅鼎發出震耳欲聾的嗡鳴。
整座地宮開始崩塌,母親的身影逐漸透明,她懷中的嬰兒突然睜開眼——那瞳孔是重瞳。
"快走!"沈綾夏拽著我跳進突然出現的盜洞,"鎖龍窟要沉了!"
我們在狹窄的土道裡爬行,身後傳來血肉撕裂的聲響。
周隊長的慘叫持續了足足一分鐘,最後化作癲狂的大笑:"戌時歸位......全都歸位......"
爬出地麵時,青龍山正在塌陷。無數青銅鎖鏈破土而出,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的囚籠。
沈綾夏用最後一張神行符帶我逃到半山腰,回頭望去,整座殯儀館區已經變成直徑千米的天坑。
我的鎖骨處凸起蓮花鑰的形狀,皮膚下有什麼在遊走。
沈綾夏的重瞳黯淡無光,她撕開我衣領,盯著緩緩成型的刺青:"鎖龍窟選擇了新宿主,接下來會有更多人因你而死。"
手機在此時震動,收到二十年前就該送達的短信。發件人顯示"媽媽",內容隻有八個血紅大字:
歡迎回家,鎮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