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柏婆婆?”少姝滿臉不敢置信。
“既是咱們的夢,便是咱們說了算!”玖兒已不耐煩。
“好,好,你說了算!”少姝笑著撇撇嘴,她語帶寵溺,且看頑性大熾的玖兒要帶她前往何地。
姐妹倆踩著雲湧升上夜空,愈飛愈遠,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夜空中,留下了一片寂靜和空曠。
狐市賣珠花的小姑娘仰首神往地目送了良久,收回視線,又忙碌起來,她熟練地整理著攤位上紅紅綠綠的珠翠,將它們按照顏色和大小排列得井然有序,便與鄰攤的少婦聊開了:“大姐看到了嗎,玖兒姑娘還是那樣雷厲風行。”
“是啊,”少婦笑答,“人家最懂行識貨了,還起價來也是,分毫不留情麵。”
坐在更遠的一位也搖著頭:“嗬嗬,脾氣還是差了點兒,有一回好懸沒給她急得五官挪位嘍,想在她身上多賺些?遠非易事。”
少婦又說:“我左右觀瞧了半日,那少姝姑娘十分麵善有禮,與思夫人長得也太相像了,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立即又出來幾個攤主應聲加入。
“沒錯,沒錯。”
“清麗無儔。”
“也就年紀小,身量矮點兒,啊,鬢邊少了一抹銀絲。”
少婦似有觸動,忽愀然變色,眼神兒遊移,繼而沉聲道:“固非人,而實人也。”
“思家的孩子,自然是狐仙。怎麼說也是天經地義的,這有啥好猜疑的?”“珠花”小姑娘說著挑起了一邊眉毛,逼視道。
“思家的家風一向安祥謙謹,有再大的本領,輕易不肯示人。”
“近上寺那邊的樹精們,一棵棵的,爭說再度經見狐岐之火,莫名地激昂抖擻,距張良上山來的那回呀,到底隔了些年頭了!”
“說是那幫禿驢呀,給燒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的,可惜錯過了一場好戲。”
“除了那樣好本事,青鳳姐弟也總誇少姝姑娘聰慧過人,膽量實足,遠非凡人可比。”
“聊起這些事來,也就過個癮圖一樂,其中底裡咱們如何能弄清楚?”
“道行上就差了天地了。”
“那倒是。”
“喏,遠處有客人來了,各位,快趕緊吆喝起來吧。”
少姝和玖兒自然不知族人的議論,就在他們說話間,姐妹倆已經到了綿山的山麓,秦柏坡上空。
“玖姐姐,我們是不是到了?”少姝歡呼起來,凝睛俯瞰,見高坡上聳立著一棵參天大柏,華蓋亭亭,確係秦柏無疑了。
“到了,來吧。”
但覺眼前恍惚一閃,少姝已被玖兒拉回到地麵上了。
少姝扶著額頭好一會兒:“哎呀,頭好暈,飛得風馳電掣,玖姐姐該提醒我閉起眼來的。”
“不用,以你素來的傻大膽兒,一回生,兩回熟,轉眼便習以為常。”玖兒揶揄著,偕了嘟起小嘴的妹妹往前幾步,伸手向前一指,“看,前麵樹下的,便是柏婆婆的飯莊了。”
少姝張大嘴,發不出聲響來,完全被眼前這棵大柏桐柯霜枝,遒勁蒼然的雄姿所震懾。
她慢慢繞了一圈,再來一圈。
看那樹身,粗壯而古老,色沉如鐵鑄,約莫十個人手拉手可以合抱,主乾已被歲月磨礪成空洞,近十個巨大的枝杈拚儘全力伸向夜空,如盤虯臥龍,儘管有雷擊留下的斑駁傷痕,亦不失其姿態雅致,層層的葉片如雲朵般濃鬱,偶有一二相伴墜地,落葉歸根,鏘然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