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煜聽聞熱血上頭,顧不得禮節,厲聲道:“姐姐這樣做,是要把我置於何地?!”
賀知煜從未對嫡姐動過氣,他講究人倫綱常,又和姐姐從小相依,兩人的感情看似平淡實則很深。
侯夫人沒想到自己一手養大知書知禮的兒子竟能在清黎院撒潑,喝道:“住嘴!怎可和嫡姐如此說話!”
賀清娩亦沒料到他竟如此反對,料想他定是覺得顏麵有損,自己還沒辦妥和離,妻子就找好了下家,也不是什麼光彩事。
母親也是念及此,猶豫多日,她今日頂著婆母不悅的臉色特意回來,好不容易說通,怎能再絆在弟弟這裡。
但她也不懼他,正色道:“我賀家雖是高門,但也不是隨意毀人前程的人家。既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也該有個了結。你縱是隔著麵子不願意,我也會親自問一問孟氏的意思,她若同意,兩相看中,這事也由不得你!左不過,辦得低調遮掩些便罷了!”
賀知煜怒喝道:“有何可問?!”
她是我的妻子,你竟要問她要不要嫁與旁人?更何況,她心中傾慕之人,該是我才對!
賀清娩冷哼了一聲,道:“女子名節,何等重要。能再有此緣,於她也甚是不易。你欲和離再娶貴女,也不願再與孟家來往,姐姐都能夠理解。但也該留旁人一條活路!好在你們沒有圓房,他家亦信我們,也算是……”
她還未說完,賀知煜冷喝道:“圓房圓房,我今日便同她圓房!”
說完賀知煜起身,憤然摔門離去。
門外剛被屏退,在外侯著的仆婦眾人從未見過世子敢在家裡發這麼大的火,嚇得跪下一片。
誰都不知發生了什麼,隻聽見了他最後一句話……
賀清娩和侯夫人有些驚住了,麵麵相覷,表情古怪,兩個人都估摸出了世子剛才話裡的深意……
半晌,賀清娩先開口道:“我沒會錯意吧,他這是……沒有和離的心思了?要和孟氏過下去?”
侯夫人亦是不知該從何憶起,愁眉不展道:“彆說是你,我日日見他,也沒察覺他是何時心思轉圜了。”
卻說賀知煜離了清黎院,便直奔扶搖閣而去。
他熱血上頭,放了狠話,可是鐵青著一張臉進了門,看見孟雲芍正在園子裡認真擺弄些新開的芍藥,直起腰來一臉天真茫然地看他,卻又像烈火上忽然被覆了一層厚厚的濕布,那火氣騰的一下便滅了。
孟雲芍看賀知煜臉色極差,不明緣由,問道:“世子……怎麼了?”
賀知煜有些憤憤地想,是她的錯。
是她出了院門卻穿著無狀,才惹得狂蜂浪蝶,叫他憂心。也是她身懷錦繡卻不知遮掩,惹人覬覦。
便是罰她,她也該認。
是他大度,不願苛責。
但若是嫡姐當真來問她,她會不會真的同意?
新洲那地方遠離京城,有山有水,自由快活。
那不知恥能來求旁人發妻的男子,定也是個油嘴滑舌的,比他嘴甜,比他知情識趣。
他有些慌,所以剛才吵得那樣大聲。
賀知煜一語不發,徑直走進裡屋坐下。
孟雲芍趕緊跟著進去,小心翼翼道:“世子……喝杯茶嗎?”
賀知煜看向她,清亮的眸子幾乎迸出火熱的光,要把孟雲芍射穿。
但他卻隻是恨恨問道:“這幾日,為何不來送湯了?”
孟雲芍其實沒什麼特彆的理由,她確是忘了,有些心虛。
但她這幾日過得實在也不算好。
前幾日她上街,聽見有人喊著從河裡撈起一具女屍,她本不想去看,但素月好奇心作祟,大著膽子手挽著手一起去看了一眼,沒想到死的竟是青若那丫頭!
孟雲芍恨她背叛,可也沒想過她年紀輕輕便這樣去了,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周圍有人報了官,官府詢問知情人一番,最後說是她和自家男人一起來賣些糧食,昨夜一起飲了些酒,不慎跌進河裡。
男人救她不起,竟棄了她直接返鄉了。
前些日子婆母把幾個月的例銀一並送了來,雲芍便差人買了口棺將青若埋了,又給她燒了紙錢。
起初還沒什麼,孟雲芍回了府裡,卻是越想越不對勁。
她總覺得這背後有些什麼,怎麼就這麼巧,青若害她不成,沒幾日便死了。
之前雖說素月懷疑青若和孟雲姝有關聯,她雖沒四處宣揚,但也把青若的事報了官,到底是沒查出些什麼。
她不信隻是蒼天有眼,報應不爽。
不管是孟雲姝當真變得縝密陰狠,還是背後另有人操縱,她都心驚。
孟雲芍有些害怕,擔心若此時離了侯府,實在有些不安全。更何況,銀子還差的不少。
眼下,最好還是能想個法子,長長久久地在侯府待下去。
等她有些羽翼,再飛出這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