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峽?”
廊道上的李昭張了張口,挑眉道:“是柯侯的幼子?”
齊曆點了點頭,輕聲道:“是的,殿下。”
“柯侯一門一直鎮守西陲,唯獨幼子不在軍中,原來在這重雲山中。”
李昭揉了揉眉頭,大湯朝的四位王侯,都手握一支軍伍,那位柯侯,在西陲威名遠揚,倒是和他不太熟稔。
齊曆皺眉道:“若是要走武道一途,實際上在軍中最佳,戰場廝殺,最有益處,也不知道柯侯為何會將幼子送到重雲山來研習武道。”
李昭搖搖頭,笑道:“齊曆,你帶兵是一把好手,但這些事情,就確實差點意思,西陲多亂事,柯侯一門世代駐守,不知道死傷了多少子弟,總不能將所有兒子都丟在戰場上,萬一出了事,總歸是要留個血脈的。”
齊曆一愣,這才明白其中道理,便重重點了點頭。
但實際上李昭隻說了一半,這柯侯在西陲的聲名日盛,自己那個在帝京的父皇雖說看似在玄修,但難道真不忌憚?
再換句話說,柯侯現在如日中天,難道就不怕某天功高震主?將幼子送入重雲山,這便是他給柯氏一族留下的最後退路,朝廷要動他柯侯,怎麼會不考慮一番重雲山的態度?
那位柯侯一直給人的印象隻是個城府不深的武夫,但實際上,心思應當極為細膩才是。
也是,若無城府,隻有武功,柯侯如何能在西陲立足二十年?
李昭搖搖頭,將思緒收攏,重新看向雲坪。
……
……
雲坪上,柯峽拉開一個十分古樸的拳架,一身氣機在經脈裡流淌,隱約能聽到一陣如同江河奔騰的聲音。
他上山數年,除去師父是林柏之外,其實一直聲名不顯,這次玉府之爭,他一下子成為蒼葉峰排在第二的弟子,這才讓不少同門記住了他。
不過他的性子和於渡算是天差地彆,即便是聲名鵲起,他也並無自傲,興許是家風的緣故。
拳架拉開之後,柯峽大步奔走,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軀驟起驚雷,不斷拉進和周遲的距離,在一丈左右,這才重重的一拳砸出。
武夫與人交手,貼身肉搏,最是歡喜。
“周師弟,小心了。”
雖說不知道周遲為何不拉開距離,但柯峽已經出拳。
蘊含著恐怖氣機的一拳落下,周遭響起了一片驚雷之聲。
周遲單手按住劍柄,另外一隻手捏出一個劍指,橫掠一劍,青衫激蕩同時,一抹劍氣溢出,和那一拳攜帶的氣機相持。
氣機和劍氣,在這裡瞬間絞殺在一起!
一拳被攔,柯峽悶哼一聲,另外一拳瞬至,竟然殺伐之氣無比濃鬱。
他出身將門,雖沒上過戰場,但耳濡目染之下,也有父輩氣魄,家傳拳法更是在戰場上磨礪而出,沒有任何花裡胡哨,隻是搏命手段。
上了重雲山,林柏也沒有強行讓他舍棄家傳武學,而是結合重雲山的武道修行之法,切身為自己這個弟子指出了一條通天大路。
正是如此,柯峽這些年在山中隻是一味苦修,不曾如何露麵,要不然,聲名不見得會不如於渡。
一拳遞出,宛如千軍萬馬在此刻奔走,血氣沸騰的柯峽神色肅穆,眼見眼前周遲好似沒有什麼動作,十分力氣,在此刻又收回兩分。
同門較量,不分生死。
他也不願意重傷周遲,讓他此後花時間在養傷上。
感受到對麵氣機流動在瞬間有所停滯的周遲挑了挑眉,蒼葉峰的諸多弟子,他戰到此處,也就眼前的柯峽和之前的甘雲舟不同,其餘人,都恨不得要取他的性命。
不過話說回來,他做的這些事情,讓一座蒼葉峰生恨,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周遲側身躲過那一拳下落,原以為柯峽這一拳的氣機就要中斷,卻沒想到,他在拳勢儘處,再續氣機,之後如同一連串春雷,不斷遞拳,每一拳遞出之時,他身上的氣機就要更盛幾分。
一連三十多拳下來,竟然不僅沒有氣機用竭的勢頭,反倒是出拳愈發的快了。
周遲手捏劍指,在那些拳罡之間找尋破綻,尋到氣機薄弱之處,便是一劍遞出,一條劍氣宛如一條靈蛇,不斷遊走,隻是每次停下,便會讓柯峽的拳勢越發緩慢,就像是原本一條奔騰萬裡的江河,忽然途經一處九曲十八彎的河道,河道裡更是怪石嶙峋,淤泥堵塞,勢頭也就一緩再緩。
半刻鐘之後,好不容易有幾拳落到周遲身上的柯峽看到對麵的周遲不過衣衫微擺,上麵附著劍氣直接將拳罡消解之後,便無奈起來。
早在周遲勝過甘雲舟之後,他就覺得自己或許不是周遲對手,但身為武夫,最忌諱未戰先怯,哪怕是此刻知曉好似一切都在周遲的掌控之中,他也隻是積蓄氣機,在經脈裡奔騰而出,硬生生再續氣機,然後重重遞出一拳。
轟然一聲。
這一拳砸向周遲肩膀,卻並未砸到周遲肩膀。
那條劍氣先一步撞向他這一拳,大片氣機直接被撕開,那條劍氣一往無前,最後突然停在他的心口前,緩慢消散。
柯峽的拳頭也在此刻收了回來。
這位藏葉峰的玉府第二人,有些複雜地看了周遲一眼,沉聲道:“我輸了。”
眼見兩人停手,諸峰許多弟子都一頭霧水,他們根本沒看明白這場比試的精妙之處,也不明白為什麼柯峽便輸了。
他們隻覺得茫然。
“為何要和我在方寸之間廝殺?”
本來轉身便想走的柯峽有些不解,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周遲看了他一眼,“想看看武夫的氣機流轉,以後遇到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