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他身形驟散,從原地消失。
隻有漣漪蕩起。
就在他消失的當口,地麵驟然落下一道劍氣,若不是在雲坪上,這一道劍氣,就要砸出一個極深的坑洞。
隻是鐘寒江畢竟是天門境的存在,更是諸峰的最強弟子,他敏銳地覺察出了問題,躲過了這一劍。
但下一刻,他便有些駭然。
因為周遲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來到了自己身側,這位玉府境的劍修他之前一直在留神關注,但……居然還是沒能鎖定他的身形。
懸草橫切,劍鋒之上,有一線劍氣,瞬間拉出一條耀眼劍光。
世間有許多劍修,最喜歡的便是馭使飛劍殺人,周遲也精通此道,但那隻是他的輔助手段,相比較起來,他更喜歡的,還是把劍握在手中。
鐘寒江一掌拍向那一劍,掌心溢出一陣玄妙的氣息,撞向了那一線劍氣。
宛如一塊巨石,砸入原本平靜的湖水之中。
湖麵激蕩,漣漪四起。
兩者相撞的氣機四散,那一線劍氣漸生頹勢,開始被那玄妙氣息消融。
說到底,還是境界差距過大。
周遲的青衫獵獵作響,懸草劍鋒抹過,然後開始後撤。
鐘寒江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他掌心裡的氣機勃發,宛如一條江河決堤,咆哮而至。
隻一瞬間,好似就要將周遲淹沒。
雲坪外的蒼葉峰弟子們譏笑不已,不約而同想著周遲要挑戰鐘寒江,不過是蚍蜉撼樹罷了。
那些師長看到這一幕,也有些歎息,他們看得出來周遲的出劍時機都掌控得極好,但就是這境界的差距,難以被抹平。
不過雲坪上,撤劍的周遲隻退後了一步,在那些玄妙氣息要將他淹沒的當口,懸草微顫著橫切而下,然後在某處重新再次被遞出。
懸草的劍尖凝結了一粒雪白劍光,遞出之後,驟然璀璨,和四周的氣息絞殺片刻之後,竟然讓四周所有的氣息,都變得黯淡了幾分。
鐘寒江一怔,他沒想到,周遲的這一劍竟然精準的找到了他這片氣息的最薄弱之處,一劍撕開,連帶著讓他所有氣息都陷入停滯和混亂的境地。
僅憑著這一劍,周遲便將自己剛才的劣勢儘數扭轉,就像是兩軍交戰,剛才還一觸即潰的一方,這會兒忽然就突然迸發出一股誰也沒想到的氣勢,硬生生重新迎了上來。
萬千劍光自那一粒劍光而起,開始鋪天蓋地的朝著鐘寒江絞殺而去。
鐘寒江一揮衣袖,數道青光四散之後,齊齊撞向眼前的那萬千劍光。
但到底晚了一些,一些“漏網之魚”已經掠過那些青光,撕開了一條路,一往無前,最後落到了他的衣衫上。
嗤嗤的響聲不絕於耳,隻一瞬,他的衣衫上,便已經出現了無數道缺口。
雖說這並未讓鐘寒江受傷,但也足以讓他對周遲更為上心。
這位玄意峰的劍修天才,不能隻以玉府視之。
他身形不斷後撤,同時身後,有一枚散發著古樸氣息的鈴鐺浮現而出,那鈴鐺通體清幽,散發著迫人寒意,形狀則是像一尾魚。
那是鐘寒江的本命法器。
在早先吃虧之後,他沒有猶豫,便已經拿出來了本命法器。
由此可以看出來,他對周遲的忌憚和重視。
魚鈴晃動,發出清脆聲響,無數條氣機從魚鈴裡湧出,化作無數條遊魚,從天地間遊過,撲向周遲!
鐘寒江出身漁家,從小跟隨父親在江邊捕魚為生,這魚鈴被係在漁網一線之上,有魚撞入網中,便會讓魚鈴響動,從而提醒漁夫。
當初他的師長遊曆世間,得見鐘寒江,看重其天賦,遂將其收為弟子,離家之時,鐘寒江什麼都沒帶,唯獨就是帶走了這魚鈴。
之後踏入玉府境,蒼葉峰為他尋了些秘寶,讓他挑選祭煉以為本命法器,但他什麼都沒選,隻是將那枚魚鈴祭煉至今。
魚鈴的材質尋常,但有他多年祭煉,早已不凡。
威勢極大!
之前天門之爭,無人能擋住他的這件本命法器。
而此刻,他再次催動了魚鈴。
雲坪之上,遊魚無數,就好像這裡是一條大江那般。
周遲沉默不語,隻是懸草一抹,便斬碎一條近身的遊魚,之後身形微動,再斬第二條。
他默默出劍,將那些身前的遊魚一條一條地切開。
但遊魚無數,要斬多少劍才能斬完?
或者說鐘寒江會讓他有機會出那麼多劍嗎?
數劍之後,周遲的雙眸裡忽然湧現出一些特彆的光彩。
劍修之法無數,對於劍道的感悟,每個劍修都不一樣。
但說來說去,周遲一直認為,在劍道一途,提升境界也好,將自己的劍氣煉化得更純粹也好。
本質上,都是提升殺力。
所以境界所限,不是什麼問題,仍舊可以提升殺力。
這些年,周遲練劍,一直都以這個目標作為根本。
從祁山開始,他這些年一直在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練劍,劍修沒有什麼法袍傍身,沒有什麼法器和本命物,唯一可以依靠的,隻有自己手中的劍。
出劍的速度足夠快,那麼旁人出一劍的時候,他就能出兩劍。
出劍的精度足夠準確,旁人要數劍才能斬中的目標,他一劍就可以。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劍。
所以在再次方寸圓滿之後,周遲第一時間要做的,就是再尋一柄劍。
然後養劍。
在今日之前,周遲已經花費了無數個日夜溫養懸草,但他總覺得一人一劍之間差了些什麼,就好像兩者之間,已經足夠親密,但中間,始終隔著一層窗戶紙,但就在剛剛,他突然發現,自己和懸草之間的那層窗戶紙,捅破了。
他和懸草進入了一個新的境地。
於是看著那無數遊魚,他認真地遞出了一劍。
一粒劍光忽起,照亮雲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