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裡的蒼葉峰很安靜。
平日裡的蒼葉峰本就安靜,但今日更安靜。
西顥回到了那竹樓屋簷下,站在那邊,這位重雲山的掌律以及蒼葉峰的峰主,大概經曆了他人生裡最失望的一天。
在樓外,低著頭站著很多弟子。
他們都是在內門大會上,輸給周遲的弟子們。
為首的三人,自然是鐘寒江於渡和戚百川。
他們三人,曾經是整個蒼葉峰,甚至重雲山的各境第一,但如今,論實力,應該都是第二,而名義上,他們都是最後,因為他們在內門大會上沒了名次。
“都站著做什麼?難不成就靠站著就能讓自己更強?還是你們覺得,蒼葉峰今天的遭遇,你們隻是站一會兒就會讓人當作沒有發生過?”
西顥背對著他們,聲音很平靜,沒有太多失望的情緒,隻能聽出裡麵有些倦意。
弟子們聽著這話,自然知道峰主的意思,行禮之後,便紛紛沉默退去。
鐘寒江沒走,所有人輸給周遲都可以接受,但他輸給周遲,想來是西顥最不能接受的。
因為兩人差著境界。
“你在想什麼?”
西顥看著暮色裡的那些樹木問道。
鐘寒江說道:“弟子在想,如果再來一次,或是說等他踏入天門境的那天,弟子再和他一戰,能不能勝過他。”
西顥沒說話,他在等鐘寒江的結論。
鐘寒江搖頭道:“弟子不如他。”
西顥的眉頭終於挑了挑,“明白不如人很好,但知道不如人,就什麼都不做了,很不好。”
說話的時候,他想起了當年的那次內門大會,他輸給了禦雪,他也痛苦了幾日,但後來,不還是將禦雪甩到了身後,直到如今嗎?
鐘寒江仰起頭,問道:“若是一輩子都不如他呢?”
西顥沉默了片刻,這才說道:“這個世上,想來不會隻有他一人。”
聽著這話,鐘寒江明白了,於是他行過一禮,離開了這裡。
西顥沒有做什麼,隻是一直都看著遠處的暮色。
直到不久之後,響起一些腳步聲。
林柏來了。
他在樓外,看著屋簷下的西顥,神色很是複雜。
但他還是喊了一聲師兄。
西顥轉過身來,看著林柏說道:“郭新他們,是死在他的劍下。”
林柏聽著這話,沉默了片刻,“沒有任何證據。”
周遲在內門大會上奪魁之後,知曉內情的他們自然就知道了郭新他們肯定是死在了周遲手上。
他連鐘寒江都能勝過,那郭新哪裡能是他的對手?
“是個很果斷的人,做事毫不拖泥帶水,郭新想殺他,他便殺了郭新,聽著容易,但有些人卻不敢做,隻會自保而已。”
西顥平靜道:“這樣的人,正合我蒼葉峰,可惜去了玄意峰。”
林柏說道:“是郭新會錯了意,做出此事,得此結果,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林柏很清楚,西顥既然不在意郭新殺不殺周遲,那麼他也不會在意周遲殺不殺郭新。
“既然玄意峰走出一個周遲,那便說明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吧?”
林柏看向西顥,心想若是師兄你不在意顏麵的話,事情大概可以到此為止了吧?
西顥說道:“林柏,你應該明白,玄意峰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那就說明有問題,出了一個不一樣的人,也改變不了問題。”
林柏抬頭看著自己這位師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明白西顥的意思,周遲的強大,隻是因為他自己天賦夠高,和玄意峰的培養沒有任何關係。
再說得直白一些,整座東洲,能有幾個周遲?
想到這裡,林柏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
“隻是現在師兄你也做不了什麼了,那少年被所有人都看著,宗主聽說明日要見他,這麼多年,他可沒見過什麼內門魁首。”
周遲,終究是不一樣的。
這一點,林柏很清楚,即便是無比失望和憤怒的整座蒼葉峰,當然也不得不承讓。
前所未有的三境魁首,玉府初境勝過天門巔峰的劍道天才,當然值得所有人另眼相看。
不說彆的,就算是現在重雲宗主說要將周遲立為宗主繼承人,他都不會覺得太奇怪。
“他要見他,我也正好想見見他。”
西顥對著暮色說道:“他看起來也很想見見我。”
林柏沒有從這言語裡聽出什麼殺機,但總覺得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