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的寒意如潮水般湧來,裹挾著她,辛宜隻覺得周身發起一陣陣惡寒。
同時又怕自己真得病倒了給季桓添麻煩,最後還是向素問妥協了。
由著素問與素聽扶著她上了馬車。
方轉過身還未下台階,驀地看見一個黑影迅速靠近。
不同於素聽素問的警戒防備,辛宜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季桓身旁的鐘櫟。
“夫人!”鐘櫟先行了禮,而後道:
“主上有請。”
聞言,辛宜黛眉擰起,一時間惴惴不安。
季桓難道沒有在府中嗎?此時尋她,莫不是出了什麼岔子?
鐘櫟不同於雲霽,不苟言笑,辛宜也不敢向她打聽季桓找她所為何事。
經過街巷車水馬龍的隊伍,辛宜幾乎是小跑才跟上鐘櫟的步伐。
鐘櫟率先進入馬車,低聲對季桓說了什麼。
很快,鐘櫟出了馬車,傳令讓辛宜過去。
與周遭的濕冷不同,馬車上燒著炙熱的碳火,瞬間的冷熱交替,辛宜隻覺得骨頭都要碎了。
馬車內,男人正端坐案前,修長白皙的指節持著書卷,狹長的鳳眸清冷疏離。
細細打量,辛宜這才發現,季桓又換回了往日的黑色袍衫與長冠,縱然馬車內燒著碳火,但撲麵而來的凜冽與冷肅卻壓抑不住。
若是不論身形與輪廓,他還是與八年前的那個少年如出一轍,辛宜想。
馬車輕晃著開始啟程,終將辛宜拉回現實。
季桓早已放下了書卷,目光沉沉地打量著她。
辛宜察覺到對麵那道毫不避諱的直白目光,心下如小鹿亂撞,連忙垂下長睫,任男人端詳。
儘管不可置信,但四周噠噠的馬蹄聲還是表明了,她此刻正與季桓同乘一輛馬車。
“如今什麼時辰了?”良久,季桓才淡淡開口。
“約摸……辰時正……”辛宜抬眼看著他,思量片刻道。
“你也知此刻是辰時正。”男人聲音愈發沉重。
“夫君,可是妾身哪裡做得不妥?”辛宜也察覺了此刻季桓話語裡的古怪來,急忙問道。
“我昨日可曾說過,今日卯時三刻出發。”季桓依舊淡淡打量著麵前的女子。
此刻辛宜麵前的紅暈與羞澀儘數退去,細長的黛眉緊緊蹙起,有些急促抬眸道:
“妾身以為郎君還在府內,故而——”
“辛氏,莫要顧左右而言他。”
想起方才鐘櫟過來稟報,辛氏姍姍來遲,令府中眾人等她一人的事,季桓麵色凝重,深深地打量著她。
“辛違和宋雍便是這般教你規矩的嗎?”
如此做派,季桓不由得懷疑,她是否故意為了某些陰私而拖延時間。
當下最好的做法,便是將人揪至眼皮子底下,看她還如何與外界傳遞消息。
季桓這話說得莫名其妙,辛宜一時摸不到頭腦。
刹那間,昨日紗帳後的咳嗽聲驀然轉入耳畔。辛宜登時睜大眼眸,當即反應過來。
她是從崔節那裡接的單子!
而季府上得力的婆子管事,多半都被崔節收買。
這樣一來,仲聞閣就算傳來什麼消息,也不一定能立即到她那裡。
看來崔節就算病著,也還是不願她將此事辦好。
於崔節而言,自嫁進季氏兩年,便一直掌管中饋,大權在握。這期間能撈的油水自是不少。
若有朝一日她接過中饋之權,那崔節先前的努力都付之東流,甚至還可能麵臨被她查賬的風險。
無論如何,她順利接過中饋,於崔節而言百害而無一利。
竟又莫名被崔節擺了一道,辛宜有些懊惱,同時期待地看向季桓道。
“妾身……並未得到夫君的消息,以為夫君還未至,是以在此等候夫君……”
她才從崔節那兒接手這些事,季桓會不會憐惜她的處境不易?
然而下一瞬,聽到季桓的話時,辛宜眉心突地一跳。
“這是要將過錯推到二房和下人身上了。”季桓麵色陰沉,語氣不善。
沒有質疑,季桓便直接斷定是她誣陷崔節和府中下人?
季桓怎麼會如此想她!難道連再門外等候他,於他而言也是錯嗎?
辛宜不知自己還當再說什麼,一時間鼻尖泛酸,淚珠盈眶。
“今日之事我且不與你深究。”
“你徑自反省就是,往後這等上不得台麵的事莫要再做,否則辱沒我季氏門風,平白遭人笑話。”
說罷,季桓將杯盞放在桌案上,繼續垂眸看向卷冊。
莫名受了委屈,又被季桓冤枉,辛宜眼底濕潤,滾下兩行清淚。
可聽到季桓最後一句話時,她墜地的心忽地又重新騰起。
季氏門風?
夫君這是願意將她當成季氏中人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