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出了祿蒼庵奴婢便不能再送您了,從這林子一直往東走,就是出口。”
侍女說著,將燈籠給了辛宜。
“祿蒼庵?”辛宜有些疑惑,旋即反應過來,當初她向季桓請示時,他明令避開了祿蒼庵。
如今大概知曉這其中緣由,辛宜看著懷中的琴,歎了口氣。
怪不得八年前,十六歲的少年便有如此冷肅淩厲的神情。
他能一箭射殺了劫持她的叛軍,卻不能救他的母親和他自己。
山風掠過耳畔,燈籠下的黑影左搖右晃,一陣寒意襲身,辛宜將澗素琴抱得更緊了。
她出來這般久,素聽和素問找不到她,也不知會急成什麼樣。
辛宜步伐加快,順著林中小徑,迅速穿過山茶花林。
鞋底踩過枯枝,發出咯吱的響聲,耳畔除了風聲隱約還夾雜著夜梟的哀鳴,
辛宜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林子,看到了右前方的台階,提著裙擺匆匆上前。
風聲漸漸有了實質般的存在,在耳旁叫囂著,眼前的昏黃忽地湮滅。辛宜頓時停了腳步。
燈籠滅了……
眼前漆黑如墨,夜空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辛宜棄了燈籠,緊緊抱著懷中的澗素,強行維持著鎮定。踏著台階也變成了一步一試探的動作。
那夜去仲聞閣便是這般。
周遭的樹葉沙沙作響,將夜幕的恐懼儘數渲染放大。
幾道白光閃過眼前,看清那是何物後,辛宜心跳加速,驀地躲到了一旁的樹後。
夜幕遮掩下,幾個黑影迅速閃過,他們手中的冷刃卻炫著白光。
按理說,季桓的人不是將半座山頭都防禦起來了嗎,怎麼會有彆的人?
今夜季桓還有諸多季氏族人都在山上,若是出了什麼岔子……
辛宜不敢想象那時的情景,她既然看見了,就得趕緊在事發之前,將此事告知季桓。
不然,這一整晚怕都是難眠之夜。
那幾人走後,辛宜迅速摸索著,急忙趕回天水觀。
剛回到天水觀,恰巧碰上正準備出行的季桓鐘櫟等人。
見她倉惶回來,男人眼底的詫異隻持續了一秒便轉瞬即逝。
不容拒絕的壓迫目光緊緊將她打量,從上到下。
辛宜抱著懷中的澗素,莫名覺得有些燙手。
這琴她是要幫季泠交還給季桓的,可絕不是現在……
“辛氏,你方才去了何處?”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襲黑衣隱匿於夜色中,說出的話同樣也沒有溫度。
辛宜明白,季桓約摸看出了她懷中之物。若她今日不說出個所以然,季桓恐怕會以為她撒謊成性。
可眼下要緊的並非此琴,辛宜咬著唇瓣,踟躕半晌終是抱著琴上前一步道:
“夫君,妾身有要事同你說。”
季桓看向辛宜懷中抱著的琴,沉下臉色,眸光倏地聚起冷意,側眸冷聲咬牙道:
“若是祿蒼庵,便不必再提半個字。”
“夫君,並非——”辛宜繼續上前,卻被男子拂袖驟然製止。
“我說了,莫要再存旁的心思。”
說罷,男人便要掠過她快步離去。
辛宜也顧不得太多,迅速轉身抓住男人的衣袖,急聲道:
“夫君,我方才上來時看到幾個拿著冷刃的刺客!”
季桓頓住步伐,冷眸打量著她,似在思索她的話幾分可信。
二人對視間,破空聲忽地穿透夜幕。
“主上小心!”。
鐘櫟手持長劍,將徑直衝向季桓的羽箭迅速擋了回去。
顧不得被辛宜抓著衣袖,季桓拔出腰間的長劍,複雜的打量了身側的女子一眼,繼而又繼續戒備著。
辛宜也被那突如其來的羽箭驚得夠嗆,她一時心慌意亂,隻得緊緊抓著季桓的衣袖。
如若說第一隻羽箭隻是試探的話,那隨而來的箭雨才是真正是恐怖如斯。
情急間,辛宜隻得鬆開季桓的衣衫,抱著懷中的澗素向季桓緊緊靠攏。
男人似乎知曉她的畏懼,和鐘櫟對視一眼,將她圍在中間。
這一幕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騎在白馬上的少年麵無血色,漠然地對待一切,直至利箭將她對準。
最後死的卻是她身後的匪徒。
辛宜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卻在這一刻被填得平滿。
她終於如願嫁給了那個少年,以後還會為他生兒育女,同他相伴一生。
羽箭在夜空中穿梭,隻有尾端的白羽隱約可見。季桓揮劍格擋利箭的同時,也在暗自觀察那羽箭的方向。
他和鐘櫟儘力將辛宜擋在中間,那羽箭的方向似乎也微妙偏移,不多不少恰巧不會射向辛氏。
黑暗中,季桓唇角扯出一絲冷笑來,驟然抓住辛宜的腕子,將她帶到自己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