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一驚,再轉身時,竟看見那個騎在馬上,一身素衫的少年,神情陰鷙地拉起長弓,一箭射穿了小丫頭和赤山賊的身體。
心口忽地傳來絞痛,辛宜發現自己的心口處,血順著衣衫嘩嘩流下,如同湍急的流水一般急切迅猛。
看著那策馬遠處的少年,辛宜頓時捂著心口哭喊著。
“不要!”
隨著一記驚天雷響,辛宜忽地睜開眼眸,驚慌無措的坐起身來。
窗外的天光大亮,隻雨水仍在淅淅瀝瀝地落下。辛宜的動作自然驚醒了身旁的男人。
發覺季桓睜開困乏的眼眸,辛宜忽地急切道歉道:
“夫君,對不住,將你吵醒了。”
說話的同時,辛宜的淚珠順著白皙的臉龐流下。
她不知,自己為何會做那樣的夢,分明是夫君救了她。夢裡,夫君怎麼可能會殺她!
辛宜忽地有些唾棄自己,竟然會做這樣扭曲事實的夢。
“被魘住了?”男人似乎並未因方才的事發怒,反而過來關切自己,辛宜有些慚愧。
“睡吧。”男人伸出手掌,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聽著季桓節奏平穩的心跳,辛宜愈發難眠。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緊緊抱住男人。
“夫君,你是天底下頂好的人。”辛宜喃喃道。
季桓並未回答,隻是逆光中神情晦暗不明,令辛宜看不真切。
察覺男人的手掌輕撫著她的後脊,辛宜漸漸平靜下來。
這才想到昨夜未開口之事,她忽地大著膽子,單手撐在男人胸口畫圈,試探說道:
“夫君,我將澗素琴放在了暖閣的梨花木大案上。”
男人未做出回應,但後背上的動作依舊沒停,甚至穿過裡衣移向了她的身前。
“那把琴,後來被修好了,其實當年——唔!”
暴雪中的紅梅忽地被旋風擰動,辛宜頓時驚叫出聲。
男人緊閉的眸子也忽地睜開,沉沉地看向辛宜,“我說過,莫要管祿蒼庵的事。”
季桓鬆手後,辛宜麵色吃痛,隻見男人忽地掀被起身,下了床,不再看她一眼。
季桓披衣起身,就這麼離開了寢房。
辛宜坐起身,眼眶微酸,麵露無奈。看來,隻能等以後慢慢來了,或許夫君對季泠的態度,就如同對她一般,時日久了,自然會想開。
季桓走了,辛宜自然也沒了繼續睡的心思。她用過飯後便開始繼續處理昨天的賬本與各項事物。
“夫人,今日可是與宋夫人相約的日子,您莫要忘了。”素聽在一旁提醒道。
宋夫人並非宋雍的發妻,而是宋崢十多歲時,宋雍在雁門任職時,娶得雁門太守之女。
“今日?”辛宜放下賬本,有些疑惑?她周身酸痛,確實不太想出去。
那日宋夫人也是一廂好意,想著她嫁去清河兩年,以往也沒能在鄴城好生熟悉。許是怕她孤寂,宋夫人才主動約了辛宜去逛鄴城的一些衣衫首飾胭脂水粉鋪子。
“我竟忘了。”辛宜揉了揉太陽穴,笑道。
“你派人與夫君說一聲,我們便這就出去。”
街道上人來人往,與那日剛入鄴城時不甚相同,馬車在街道緩緩行駛,宋夫人看辛宜有些局促,拉起她的手笑道:
“玉綰今日這裝扮太素了,你正年輕,多穿鮮豔的衣衫,才有活力。”
“等會兒去我那綾顏坊好好挑挑,保證你回家會讓你家彆駕大人眼前一亮。”
“那就多謝義母。”辛宜同宋夫人下了馬車,邊走邊道:
“義父這兩年身子還好?”
“你義父身子好著呢,反而是辛先生,之前從馬上墜地,倒是修養了好一陣兒。”
“父親墜馬了?”辛宜眸光忽地慌亂起來。
“唉,這事說來也是陰差陽錯,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宋夫人繼續道。
“當時你義父派季彆嘉和辛先生去平定關薛內亂,清剿匪賊時,辛先生替季彆駕當了一刀,這才從馬上墜地。”
“這……父親和夫君都未同我說過。”辛宜語氣平靜,神態失落道。
“興許他們也怕你擔憂吧,往常家人都是報喜不報憂。”
“今日生意不錯啊?”宋夫人笑著同掌櫃的熱絡。
“夫人慧眼,對街的那幾家商鋪不知怎的,這幾天掌櫃的家裡不是出了大事,就是提價提得入不敷出,如今都快關門了。”掌櫃的道。
“還得是咱家鋪子,用心做生意,這才紅紅火火,都是掌櫃您的福報!”宋夫人笑道。
“這是季夫人,把你們店裡最好的頭麵綢緞都拿給季夫人挑選。”
一聽說是季夫人,掌櫃忽感詫異。整個鄴城,能與宋夫人一同出行,且夫家姓季的女子,怕是隻有那位大名鼎鼎的彆駕大人的夫人了吧。
可季夫人怎麼不去對麵那幾家季氏的鋪子呢?雖然生意沒落了,可受死的駱駝再怎麼著也比馬大。
看著季夫人失魂落魄的模樣,掌櫃的心裡愈發疑惑,到底是何事,令季氏的鋪子也開不下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