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裴雋安慰她,他若榜上有名進入官場,必為她爭得誥命。
彼時,他們雖未成親,卻有婚約。年少無知的她耽於情愛,便信了負心漢的滿口謊言,接手父親的產業,一心一意地經商。
若是自己當年沒有心生退意,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阮眠霜頓感眸中濕潤,忙拿起妝奩台上的手帕擦拭,抬眸時,在銅鏡裡看見了自己的容貌。
銅鏡中人,眉目如畫,卻帶著一縷如遠山般朦朧的愁,朱唇皓齒,配得鳳眸明豔照人。
雖是桃李年華,姿色卻不亞於豆蔻妙齡的少女。
“我生得這般貌美,年少時是蜀地最負盛名的才女,也能把家中產業打理得井井有條。短短數年,我便讓阮家便成了商會中的翹楚。可他為何會待我如此薄情?”
聽到小姐的呢喃,夢蘭忙安慰道:“是小姐過於優秀,那廝配不上您,自覺羞愧!”
趙嬤嬤身為侯府老人,一針見血的指出問題:“世間之事,不過‘權衡利弊’四字。姑爺乃賬房先生之子,隻有攀上小姐,才能有銀錢求學,得到名師指點。如今,小姐幫不到那鼠輩,他便嫌棄小姐了。”
阮眠霜放下手帕,疑惑道:“我為何幫不到他?”
“京中勢力複雜,若小姐沒有認祖歸宗,縱有萬貫家財,也無法把姑爺送入翰林院。”
趙嬤嬤舉了個淺顯的例子:“我記得,小姐在京中最繁華的地段有一家酒樓。若小姐不認識手藝好的廚子,會選擇經營這行嗎?再者,若收養小姐的夫人不是中州長史的庶女,小姐能自幼受名師教導嗎?行商能如此便宜順遂?”
“自然不會。”阮眠霜搖頭回複,才意識到,這些年過得順風順水,又事業有成,她竟也有些居功自傲,覺著世間事儘在掌握。
真是一葉障目了!
想明白這點,阮眠霜隱約猜到裴雋想和離的緣由了。
說白了,就二字——
權勢!
她不過是商賈養女,縱使自幼聰慧過人,得養父養母寵愛,有萬貫家財,也無法助他留在京中,將來更難在官場上帶給他便宜。
可理解又如何?
她阮眠霜又不曾虧欠於裴雋,憑什麼要接受這封休書!
夢蘭沒小姐聰慧,過了許久才回過味,頓時怒了:“我們入京前,那廝就來信說,他可能會留在翰林院,小姐這才入京給那廝置辦新宅。難道,那廝一早就和彆家姑娘相好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阮眠霜的指尖猛地一顫,那些細節在電光火石間悉數浮現。
上回在長安與裴雋重逢時,他的腰間佩戴著一款繡工精致的香囊,她便打趣詢問,“可是瓊林宴上得的恩典”,裴雋卻說,“這是從商販那兒買的,若你喜歡,便送你了”。
阮眠霜忙取出香囊,趙嬤嬤眼尖,一眼就看出了來路:“這是綺羅居最好的蜀錦。”
能在綺羅居購買蜀錦的,大多是三品及三品以上官員的家眷。
身為商賈,阮眠霜即便看不出這塊布匹出自何處,也能記得每個布莊接待各種客人。
“很好!”阮眠霜磨牙,恨恨地把香囊砸在妝奩台上,“也不知這廝又靠著那張臉騙了哪家姑娘!”
如此拙劣的謊言,一個月前的自己居然信以為真。
想來也可笑!
趙嬤嬤皺眉:“老奴怕這件事沒這麼簡單。”